督主有令 第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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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这个位子十来年,第一次碰着个敢和他厚着脸皮赖上的!他不欲理她,她得寸进尺地又往前凑了两步讨好道:“督主,到饭点了呢。您不饿吗?”

“……”他心里叹了口气,又一次与自己道,和个黄毛丫头计较个什么呢。

“得了,别卖乖了。楼下面儿蒋新他们应该将膳食备好了。”他说完看也不看她,直接撩了袍子走人。

出门办差还带厨子,自觉跟上的秦慢感慨着,真不知是算矫情呢还是讲究?

“还有,你可有小字?”成日秦姑娘秦姑娘的,叫得他也累。

秦慢闻着飘上来的饭香,魂都快不在身上了:“没字儿也没小名,督主叫我秦慢就好。”

啊,她闻到了久违的肉香,秦慢剩下的一魂二魄直接飞了去,自己都顾不上说了什么:“或者和我师父一样,叫我慢慢也行。”

慢慢?秦慢?请慢慢?雍阙咀嚼着嗤笑出而了声,直接将迎上来的霍安笑得一个趔趄,话语抖得不稳:“督……哦公、公子,小姐,蒋档头让小的来问能不能上桌了?”

秦慢呆了呆,雍阙瞥了她一眼,轻哼了声径自负手下了楼。

就她那副德性,哪里有小/姐的样子!

东厂里能人辈出,少如秦关之类通晓一独门技艺,多如众人便是有一身不错武学傍身,像蒋新这般以厨艺见长的是少中之少。所谓时势造英雄,这任的司礼监提督,东厂厂公雍阙偏爱他一手的淮扬菜,出门在外就少不了他。

托雍阙的福气,秦慢得以在太平镇这样的乡野小镇尝到不逊于宫廷御厨的手艺。只是……

满桌青翠,无一油荤,唯一一道带点肉的是一碟虾仁炒蛋。

“督主不吃红肉的。”霍安附在她耳旁悄声提醒。

秦慢什么反应也没有,低低哦了一下,端起碗安静地扒起饭来。

她要求不高,只求一碗饭能果腹,一片瓦能遮雨,一张铺子能够安然入睡,于她就已足够。

雍阙似浑然没有听见两人的窃窃私语,娴雅地执起筷箸,用膳前淡淡道:“多吃些,半夜还要赶路。”

啥?从清晨到现在没有合眼的秦慢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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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湖泊上的雾气已被阵阵大风卷得一干二净,白天里平静婉约的太平湖在夜里骤然换了副面孔,惊涛骇浪此一波彼一波冲得泊于码头的船只东倒西歪。

天上一轮芽月,细成眉丝,几粒寥寥星子伴在它左右,冷冷低看着岸边数人。

码头外侧一艘半大不小的舟船沉在水中,纵然狂浪不断冲刷而来,它仅是稍稍晃动,可见吃水、很深。

雍阙略看了看天色,提步上船:“时辰差不多了,启船吧。”

困得睁不开眼的秦慢几乎是被霍安连拖带拉送上了船,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舟船内舱却是铺盖齐全,雍阙才落座,秦慢那厢已经抱着个枕头栽了下去。

两人各据一方,谁也没有理谁。然而拔了锚的船一入水,晃得幅度顿时大了起来,秦慢被晃得实在睡不着觉,被姜茶灌下去的晕眩又冲上了脑,她懊糟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静静地看了会蝙蝠倒挂的棚顶,她慢慢腾腾地说:“督主,码头人说湖里有大鱼,夜里撞了船怎么办?”

雍阙那头一点声响都没有,秦慢想他可能睡着了,不觉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比睡得好更叫她羡慕,无论什么烦心事好好睡上一觉就烟消云散了……

“我会水。”船舱冷冷传来一声。

秦慢呀地张了下嘴,很快又扁了下来,委屈道:“我不会……”

他回应得冷漠无情:“那就只能委屈你舍身成仁去喂大鱼,也好搭救这船上十来条性命。”

“呜……”

逆水行舟已是难,碰上狂风巨浪,不算小的舟船颠簸在辽阔的太平湖中犹如一片孤叶,随时有侧翻之兆。不得不说雍阙手底下各个皆是能人,换做其他船手恐怕早控不住船,没入波涛里。

艰难前行了近一个时辰,趴在毯子上嗅着薄荷叶醒脑的秦慢忽然支起身来,侧耳细听了下:“督主……”她也没等他应她,接着道,“鱼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歪!

“呀!”秦慢惊叫了声,人就和只麻球似的咕噜咕噜地滚向一边。

雍阙眼皮未抬,足下皂靴轻轻一踢,一个滚过来的美人靠直飞向秦慢,堪堪挡住她撞上的额头时,却见她惊慌之中张牙舞爪地一扭腰,恰好躲过了吐出那个木鞘。

他眼中闪过一缕几不可见的光彩。

水中的凶物似是翻了个身,带起的巨浪掀得孤苦无依的舟船打了个旋,也不知外头的番子们用了什么法,如此惊、变之中船只竟仍然没翻。

惊魂未定的秦慢几乎带着哭腔问道:“督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天翻地覆的船舱里锦衣轻裘的那人八风不动,轻描淡写道:“奈何桥。”

☆、第15章 【拾伍】十三年

狂风大作,恶浪翻滚,水声风声铺天盖地包围了小小船只。支在铜架上的琉璃灯扑闪一下,噗呲碎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浪头接连不断地扑打上来,船舱造得严实封闭暂时没有漏进一滴水来,只是再严密的舱壁也无法阻挡渗进来的入骨凄寒。

春夜里的江水冷得刺骨,秦慢牙齿上下打着颤,她不像雍阙能运内功护体,整个人不比浸泡在冰水中好上多少。

雍阙说他们去的是奈何桥,而她现在就已如坠地狱。

浑浑噩噩中外头的叫喊声,脚步声,滔滔水声离她耳边越来越远,视线变得模糊,仿佛有洁白的雪花落下,落在地上时却化为点点火星,逐渐蔓延成茫茫火海……

过了不知多久,听觉重新恢复,耳朵里极为遥远地飘来一句话:“我这儿不是医馆,也不是义庄,带着个死人来做什么?”

一听就是个与任仲平差不多的古怪人,口中的死人莫不是她?

风钻入喉咙她呛得连咳了好几声,深深地吸了好大一口气,她睁开了眼。头顶薄光熹微,时而飘起一二绿莹莹的光点,如同森森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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