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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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中一阵悉悉数数,一个人影慢慢站起,侍卫立即冲上前去,一把虏了过来,重重的掷在林风马前。

林风定睛打量,这个人戴着一顶北方农民常戴的破毡帽,短襟短褂满是窟窿,破烂的草鞋上带满了泥巴,从穿着打扮上看,显然是运送辎重的民夫,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开叉,一双大手上满是老茧,此刻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放哪里才好,从被扔在地上开始,他就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是什么人!”汪士荣稍稍上前,喝问道,“把头抬起来!!”

“……老……老爷……”

“啪”的一声,一名侍卫提起马鞭,抽得他背上皮开肉绽,大骂道,“听到没有?——把头抬起来!!”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嚎,身躯抖得更是厉害,鲜血慢慢的从鞭创处渗出,顺着脊背流淌下来,口中模模糊糊的哼道,“……青天……青天……老爷……”

林风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缓和了一下声气,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偷偷瞥了林风一眼,刚刚和林风视线接触,便好像被火烧着似的低下头来,含含糊糊的道,“……小人……小人是牛老爷家的佃户……”

林风愕然,朝汪士荣和幕天颜望了一眼,不解的道,“谁是牛老爷?!”

“……牛老爷……牛老爷就是牛家庄的地主……”仿佛被林风温和的声音感染,那人放松了许多,语气也连贯起来,“牛老爷就是牛家庄的老爷!……”

林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才好,当下耐着性子问道,“牛家庄在哪里?!”

“……牛家庄在下河堡下面……”他畏缩的看了旁边的侍卫一眼,告饶道,“老爷……小人也不知道下河堡归那个老爷管!”

“是正定府!”不待林风再次发问,汪士荣轻声道,“启禀主公,臣约莫记得,正定府境内有个下河堡!”

“好罢!”林风摆了摆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陈四。”他惶恐的抬起头来,不安的看了看侍卫的军刀。

“好吧,陈四……”这个可怜的民夫看上去似乎年纪不轻了,露在毡帽外的头发花白一片,林风心中生出几分怜悯,“你站起来说话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陈四吓了一跳,急忙叩头道,“老爷问话,小人就跪着好了!……”

林风没有坚持,实际上他也看出来了,如果自己越是客气,可能对他的心理伤害就越大,还是遵循传统吧,“你多大年纪了!”

“小人今年五十六岁!……”

当我老爸有余了,林风尴尬的吞了一口唾沫,真是犯罪,他苦笑着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老爷……”突然之间,他再次浑身发抖,颤声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人刚才……刚才在那边……在那边拉屎……”

“没事、没事,拉屎就拉屎,我不怪你!”林风无奈,他竭力平缓着声调,象哄小孩一样轻言细语的道,“我说陈四,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孙子……六岁了……”

“就一个孙子?!”林风不解的道,“你老婆呢?你没有儿子、女儿?!”

“小人……小人一家是河南人,后来他们造反了,儿子被贼人杀了,媳妇也被拉走了,老婆子禁不住饿,吃观音土胀死了,现在就剩小人一个!”陈四老汉神情漠然,脸上一片麻木,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不经意间,他抬起手来抹了抹,将两颗混浊的眼泪抹在手心里。

如此凄惨,林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在河南老家过得可好?!”

“凑合着活呗,又有什么好了,”说起家常话,陈四老汉渐渐放松下来,“老家还有两亩地,可惜造反了,种不了!”

林风默然,伸手入怀,摸索半晌,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幕天颜冷眼旁观,见状急忙拿出一点碎银,微微掂量,约莫一两有余,扔给陈四,转头朝那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诺,这是老爷赏你的,没你的事了,你走吧!”那名侍卫一把将陈四抓起,驱赶着他朝官道上走去。

林风骑在马上,定定的看着陈四老汉的佝偻的背影,直到他混入官道上的人流,再也看不清楚,方才回过头来,对汪士荣叹道,“不容易!”

“是、是,民生苦楚!”汪士荣附和道。

“这么大年纪,还被拉了民夫,不容易啊!”林风苦笑道。

“是、是,地方官员行事不迳,卑职一定彻查,”幕天颜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道,“其实咱们大汉朝廷早有诏令,凡抽丁壮之户……”

“行了,我知道了!”林风挥了挥手,心中了然,地主盘剥佃户,转嫁劳役赋税,这是中国的国情,谁当地方官都一样,怪也怪不到谁头上。

他眺望着官道上的那些民夫,突然回过头来,对汪士荣道,“纪云,你说我杀了康熙,搅乱了天下,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二十三节

击败准葛尔东路军之后,第五军的进军速度大大加快,停滞在代州、保德一带的新附军立刻认清了当前的政治形势,毫不迟疑的一头栽进赵良栋的怀抱,在这些地头蛇的全力支持下,穆成东上校的先锋骑兵旅兵不血刃攻占了代州、保德洲的府城,随着军事上的胜利,倪以诚的特务机关也配合着加强了政治攻势,在乌牛山各山寨血的教训下,晋西北的的那些士绅地主也积极了许多,于是赵良栋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箪食浆壶以迎王师,总之形势一片大好。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汉军大部队的入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进入乌牛山区之后,林风对赵良栋的军事能力有了新的认识,这件事情对于汉军大队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自林风起兵以来,大汉集团的武装力量一直保持着全胜的记录,之前不论是清军名将图海,还是关外彪悍的满蒙联军,统统都被林风打得落花流水,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汉军内部很自然的滋生了某种骄纵之气,就目前中国的现实来说,最强大的军队一个是“八旗铁骑”,另外一个就是蒙古骑兵,既然这两支强兵都是手下败将,那其他的部队自然也就不在话下,所以汉军内很多人包括幕天颜等高级将领分析起敌情来无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之前因为军报简略的关系,当赵良栋的捷报报过来的时候,大伙虽然弹冠相庆,但也未必觉得这很了不起,将军们都觉得换了自己上也照样能够打赢。

现在倒挂在路上的一排排人头无疑颠覆了这个观点,其中每隔百来步就会在人头边上看到崔维雅签发的处决令,其语气之严厉、词句之恐怖真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而实际上这些极端野蛮血腥的命令也被彻底执行了,官道两旁的那些干枯萎缩的头颅就是血淋淋的证据。从这些人头的发型来分析,其中大部分都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旁边的黄表纸一一注明“助夷汉奸”之类字样,而且越往前走,这种恐怖的景象就越壮观,废弃的民房、篱笆比比皆是,官道两旁的许多山寨都被汉军大队夷为废墟,死尸狼藉乌鸦遍地,这个时候林风等人才知道这场战争打得有多么的激烈,多么的残酷,而胜利,也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此次出兵声势浩大,尾随第五军进入山西的汉军一共十个军近五万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精锐骑兵,行动非常迅速。在近卫军骑兵第二军赵应奎部的拱卫下,林风走在了最前头,在大军开动第六日就赶到了代州府城,而这个时候赵良栋的的主力已经移防保德,窥晋中了。

这个时候山西的局势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其中作为原政府的满清王朝基本上已经退出了表演舞台,纵观全省,晋南地区为杨起隆的农民起义军所控制,自太原以东、以北的渭水流域被葛尔丹占领,而晋西北地区也纳入了林风的掌握,真正在满清政府手中的仅有太原区区一城而已。

林风对于太原的守备力量大感惊异,因为自今年一月中旬开始,太原就已经被葛尔丹的三万大军重重围困了,数月以来,蒙古军在西蒙古大汗葛尔丹亲自指挥下,仅大规模的攻城战就发动了不下二十次,而其中小规模的骚扰、冲击更是数不胜数,但可惜的是这些蒙古好汉就硬是啃不下这块骨头,数万铁骑伤亡惨重对着太原城墙束手无策,就手中的情报来看,现在在太原城中主持抵抗并非是一员名将,而是清廷山西巡抚于成龙。

本来作为一省巡抚,象这种事情是论不到这位文弱书生的,于成龙之所以走上将军岗位,是因为在之前的野战中,山西提督额泰不幸战死沙场——而是很不名誉的在逃亡的路上被杀的,同时他手下的那些大小将领额死的死、逃的逃没剩下几个,所以当蒙古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督抚大人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林风对于成龙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治理黄河上,老实说他本来就对清朝的历史不太了解,而之前因为中国历史科考试制度的关系,他上学时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了一八四零年之后,对于这位名垂青史的清朝名臣虽然有所耳闻但也就属于“听说”这个程度,印象中模模糊糊的记得这个人似乎很有脾气,也很会作秀,据说因为治理黄河失败,这位河督大人曾经自己给自己戴上镣铐去北京请罪,当年也可以说是名动四方哄传天下,比起超级女生来毫不逊色。

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居然能够指挥战争,并且屡次挫败葛尔丹这位一方枭雄,这的确不能不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当林风看到汪士荣的情报汇总之后禁不住啧啧称奇,要知道军事这东西不比当官耍政治,那是刺刀见红立竿见影的活计,再会作秀也没辙,虚的假的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过经过汪士荣一番介绍之后,林风还是明白了一些比较关键的东西。于成龙大人署理山西之后,政事还是干得很不错的,不论是劝弄、治河还是修路治学都做的相当漂亮,本人的官声很好,两袖清风不取民财,同时字也写得好,诗词作得不错,在北方士林也很有威望,在政府机构中成稳老练很会做人,前一段时间朝廷动乱时期,北方各省的满汉督抚都起了争执,就他山西一直稳住了,额泰被他笼络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干着二把手,由此可见他的政治能力。这次蒙古军在野战中击败清军围困太原之后,于成龙大人在满城士民的拥护下登城设防,各方人士在他的领导下精诚团结,大户人家出钱粮,斗升小民出劳力,日以继夜加固城防,将太原府打成了一块铁板,让葛尔丹碰得头破血流。

太原城的顽强显然大大出乎了葛尔丹的预料,其实在去年的时候,他本来并没有染指中原的野心,在他的心目中,统一蒙古远远要比进军中原要重要得多,成吉思汗有讯曰:只要蒙古人都团结在一起,那我就能让苍天覆盖的地方,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作为成吉思汗的忠实崇拜者,葛尔丹大汗当然不会违背这条训诫。事情的变化是从林风杀入北京、杨起隆起兵河南开始的,因为中原动乱的关系,清廷的边防力量大大削弱,葛尔丹的铁骑毫不费力的打垮这些边军,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山陕简直成了一块不设防的肥肉,简直不咬白不咬,于是大队出发劫掠边城,而守军日益虚弱的抵抗越来越刺激了蒙古人的野心,劫掠的对象也越来越深入到内地,最终发展到现在大军南下企图占领山西。

随着林汉军事集团的介入,这场战争慢慢的离开了葛尔丹的掌握,若是在早些时候,他或许还能有一些战场主动权,但现在随着东路军的溃败,他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自己的汗帐主力困于坚城之下,晋西北门户打开,数十万汉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山西,步步逼近,战场形势极为险峻,准葛尔大军进退两难,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一边飞马传令,召回攻略陕西的西路军,一边开始考虑如何给这场战争争取一个体面的结果。

这个时候林风的中军主力已经近抵代州府,大汉骑兵第一军赵广元部循滹沱河南下,与第五军赵良栋部汇合于原平,数千精锐骑兵驱赶着一路溃逃的准葛尔东路军一路南下,隆隆铁蹄践踏着表里河山,太原北大门忻州岌岌可危,冲杀在最前沿的穆成东部甚至与葛尔丹汗帐游骑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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