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 第108节(1 / 2)
王弥也不算是彻底的有勇无谋,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和卫玠一样的决定——告家长。
“啊?”木艮只能给出一脸“不是很懂你们世家,真会玩”的表情。
“裴憬的叔父裴頠是当代名士。而且,卫三郎之前也说过了,正是裴頠阻止了裴憬卖妹求荣,而就我所知,裴頠貌似还与裴憬有些旧怨。这种大家族,你告官都不一定有用,但要是能请动族长或者族中长辈出面,裴憬一定会死的很惨!”王弥对此倍儿也经验,没辙,他忽然想起了,他也曾是长在这样类似的封建残余家庭里的呢。
木艮于是有了新问题,裴憬不好对付,是因为他们连接近裴憬都做不到,那么,裴憬的叔父裴頠就好接近了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王弥是个很有想法的进步青年,早一千年就想到了去政府部门抗议的耿直求关注办法,裴頠是国子祭酒,他所在的官署很好找。
然和并没有什么卵用。
魏晋时期的官员最大的特色就是,劳资今天不上班,爽翻,巴适的板。(建议用川普说唱)没理由,说不上就不,诶嘿,不上班!
这个坏头,由竹林七贤之首的阮籍首创先河。阮籍一生淡泊名利,远离官场,但不是说他就全然没做过官了,相反,阮籍的做官经历还蛮多的。突然兴起了,就和司马衷要个工作,玩一段时间玩腻了,就撂挑子走人,下一次司马昭依旧会给他官位,无限循环。
阮籍最任性的典故,大概就是他曾跟司马衷要军职,司马昭也果然给了他“步兵校尉”的头衔。
但是阮籍要此官职的唯一原因,只是打听到步兵校尉的兵营厨师特别善于酿酒,并且仓库里当时正有三百斛的窖藏。阮籍同学自如愿以偿的当上了这个校尉以后,一件正事都没干过,连官署也很少去,就只拿了酒来和他的名士朋友们分享,每日醉生梦死,不亦乐乎。
这种现象在中国历朝历代的官场上都是很少见的,可偏偏在晋朝却备受推崇。
王.中二病.济当年任职的时候,表现的那么随性,学的就是阮籍。可惜,没学好,玩砸了,退居北邙十数年,后来历经大彻大悟才得以重新出山。
王济将毕生所学的都倾其所有的交给了妹子卫玠,耳提面命教会他的第一个做人道理是要过上“爱谁谁”的洒脱人生,第二个做人的道理就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阮步兵(阮籍的官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学的来阮步兵。”
卫玠虚心受教。
“这是我大兄当年想让我明白的道理,可惜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有听进心里,后来自己学会痛了,才领悟到的。我希望你能避免这个曲折。”
王济抱着一坛上好的老酒,坐在一树海棠之下,与卫玠谈冯唐,论李广,古今中外,无所不包。
“阮步兵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真的有大才。他不去官署,不代表他做不好庶务。”
最简单的例子,阮籍曾对司马昭漫不经心的表示,很喜欢东平的风土人情。司马昭把阮籍派去了东平做官。
结果,阮籍只在东平待了十多天,就再一次骑着他的标配——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辞官回了洛阳。在为官十多天的时间里,阮籍基本没怎么去过衙门,只下了几个简单的政令。但正是这几个玩票一样的简单政令,给出了一个政通人和的东平。
相当的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历史。
阮籍让人把衙门的官舍墙壁给砸了几面,形成了官员内外可以互相监督的现代式敞亮的工作环境,谁做事谁偷懒一目了然,高透明度的办公室,极大的提高了东平衙门的办事效率。为东平日后的腾飞奠定了基础。
大诗人李白曾作诗,表达了对阮籍此举的推崇:
阮籍为太守,
乘驴上东平。
判竹十余日,
一朝化风清
不过,国人大多如此,只看果,不看因。只能看到阮籍不去官署的任性,看不到阮籍的敢这么任性的愿意。
王济学阮籍失败后,还是有大把大把的名士前仆后继的学阮籍,觉得不去官署、不干实事,才是是一种写意风流,十足名士范儿。
王弥没想到裴頠也是这种官儿,说实话,有点小失望。
在王弥风中凌乱的时候,庶族出身的小官吏,还好心提醒王弥,哪怕裴祭酒在这里,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我们这儿不是河南尹,不管你有什么冤情,我们都不负责哒。除非是国子学内部发生了争端,但是想必王弥也不是国子学的学生。
所以说,不试也知道的吧?裴頠比裴憬更难接近。木艮在心里无奈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拆穿自家老大。
如果裴頠在,他大概会觉得冤得慌。
作为务实派的杰出代表之一,裴頠一生都在致力于呼吁世家官员干实事。他只是因为今天要去洛阳太学讲学,后来又被卫玠告知了家中兄子作孽,这才因故没有去官署,名声就是这样,你做了一辈子好人,哪怕只一不小心做了一件坏事,你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王弥没见到裴頠,又因为觉得裴頠也不一定靠谱,便和木艮又折返回了裴憬家,看看有没有机会溜进去,或者干脆趁着裴憬出来的时候绑架裴憬,用以人质换人质。当然啦,绑架什么的,是放在最后的不得已手段。如果可以,王弥还想在京中混下去,并不想因为躲避裴憬这么个人渣,就连京城都待不下。
好巧不巧(并不巧),就在王弥回到裴憬家的时候,王弥终于遇到了正准备亲自上门去收拾兄子的裴頠,两人没再搞什么偶像剧的误会乌龙。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弥看见裴頠时的眼睛都在发光。王弥没见过卫玠,却是有幸见过裴頠,一眼就认了出来。
裴頠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和一小队部曲砸上了裴憬家,他根本就没打算进门,只让下仆在门外高喊:“裴憬你给我出来。”
——传说中的骂街。
裴憬正在屋子里和管家搞小阴谋、小诡计,正做着如何用钱钱钱威胁王弥把银子交出来的春秋大梦呢,就被这穿透力极强的洪亮声音给吓了一大跳。从地上坐起,还不知道砸门的是谁呢,裴憬咋咋呼呼的跳起身,挽起袖子亲自出门去理论了。
“知道老子是谁吗?知道老子叔父是谁吗?我老子的叔父可是……”
裴憬虽然和裴頠闹掰了,但是搬出去之后依旧在处处打着裴頠的旗号狐假虎威,甚至因为明白了裴頠当年的好,一直想要和裴頠重修旧好,继续过上被裴頠供着的大少爷生活。
结果,裴家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他口中的叔父裴頠,正面色不善的坐在他家大门口,身后是一排排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专业打手,膀大腰圆,气势十足。其中裴頠最信赖的门客,手上还请托着唯一能够执行裴家家法的木棍。
见到是裴頠在闹事,裴憬立刻就怂了,前倨后恭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叔父,这、这是又怎么了?不管如何,都是一家人,您看不惯我,我改还不成吗?何必要这般大动肝火,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错了多大的事情呢。”
哪怕是求饶,裴憬都不忘耍一下小心眼,偏帮着自己的名声,让不知道的人会下意识的误以为是他叔父裴頠无事找事,他疲于应对。
裴頠冷笑,以前他会对裴憬的这种小聪明听之任之,如今可不会了。裴頠没和裴憬废话,只一声不容置疑的:“给我把这不肖子孙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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