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185节(2 / 2)
他一封一封地看下去。
忽地,脸色骤变。
他又重新将信函数一遍,没出错,还是十封,顿时心下一沉。徐则来信跟他说,共被偷走信函十二封,可如今手上只有十封,仍少两封。
冯首辅抬眸问:“平阳只打开看了一封?”
冯瑛之也注意到祖父脸色,他忙道:“王大人拿出后,她就挑了最上面那封扫一眼,其他的碰都未碰,直接交给孙儿。”
冯首辅眯起眼,缓缓吐出话来:“少两封。”
冯瑛之脸色微变,他立刻回想这其中的猫腻,去公主府是临时决定,平阳公主来不及私藏,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人:“王大人留两封是为了将来威胁您?”
冯首辅颤颤巍巍地将信纸放到火苗上,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直至案上堆满灰色碎末,他随手一挥都扫到地上。
一点证据也没留下。
他掸掸手上沾到的几粒灰屑,脸色已恢复如常,淡定开口:“王利性子谨慎,威胁倒是未必,不过想留点底牌。”他冷笑,“本来他该仿照字体誊写两份充数,呵,连掩饰都没有,这是明晃晃示威到老夫跟前来了。”
冯瑛之:“既已让平阳公主做中人,他不敢泄露出去,否则便是同时得罪了您和公主。”
冯首辅双手揣袖,老神在在:“精明过头便是蠢了,留着信函虽可拿捏老夫,却也容易为自己招来祸患。我看啊,他是想入内阁想疯了,开始频频出昏招。”顿了顿,“不急,有所求的是他,且看后着。”
冯瑛之垂眸:“是。”
夜半,一阵凉风吹入窗内,拂起层层幔帐。
杜平在梦中喃喃呓语,身子一翻手臂向旁伸去,结果抱了个空。她立即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却见枕边人消失不见,空荡荡连余温都已消逝。
她怔怔望着空出来的位置,床角下的鞋履也不在,深更半夜,瑛之能去哪里?
而且,还特意挑个所有人陷入沉睡的时辰,瞒着她一人离开。
杜平下床穿好鞋子,缓缓踱步走至院中,仰望头顶一轮明月,潮起潮落载缺载盈,人间悲欢离合,它始终皎皎如玉。
瑛之既然想瞒着她,她是否该装作从未醒过?
杜平闭上眼,乘着夜风微凉,踏着星子闪烁,移至书房。远远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仿若黑夜中一盏明灯。
她顿了顿,脚步放得更轻,静立在门旁,看着屋中一切。
冯瑛之一袭月牙白寝衣,墨玉般黑发披散身后,衬得他仿若月中仙人随时可乘风归去。他紧绷唇角,跟平时谈笑自若的模样完全相反,眉眼皆是肃穆严正。他面色透出一分白来,额头上渗着汗水。
杜平目光从他脸上往下移动。
未受伤的左手腕上绑着一包沙袋,他手臂端平,姿势一丝不苟,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狼毫,在宣纸上一笔一划撰写。
仿佛幼时刚入学练字的情景。
他写得那样认真,连门口多一个人也没注意到。
杜平忽地鼻子泛酸,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看着他,看他写字,看他擦汗,看他专心致志。
冯瑛之左手的劲道根本不能跟右手相提并论,再加上腕间还绑着沙袋,才不过一个时辰,便已觉得左臂摇摇欲坠。他长叹一口气,放下笔,站直身子捏捏肩膀,注意力一转移,他立刻发觉不对。
屋中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冯瑛之一愣,抬眸望去,手掌还未从肩膀上移开,保持着做到一半的动作遥遥相望。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说话。该看的都看到了,还能说什么呢。
杜平轻声:“睡不着?”她控制好面上笑意走去,已替他找好借口,“失眠了便来写几个字打发漫漫长夜?”
冯瑛之望着她:“夜已深,你先回房睡吧。”
杜平脚下一顿,也看他:“既醒了,我陪着你一起。”
“不用。”冯瑛之拒绝地毫不犹豫,“我再练一会儿就去睡。”
杜平将目光转向桌案上的宣纸,伸手去碰,正想缓和气氛说两句,却见冯瑛之反应比她更快,一把扯过写满字的纸张,举止干脆“沙沙”撕成两半,然后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他把之前写过字的纸张接连揉成团,纷纷扔弃,垂眸道:“没什么好看的。”
杜平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目光直直盯在他脸上。
她问:“我不能看?”
冯瑛之亦回望,声音温和如斯:“不过如稚童涂鸦,歪歪斜斜不堪入目,你无须看到。”他牵起她的手,体贴道,“你手都凉了,快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房。”
杜平欲弯腰去纸篓捡回来,却被横过来的手臂阻拦,几乎将她半个身子禁锢怀中。
她抬眸,四目相对。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更清晰他额角的湿意和微润的发梢,她知道他心中苦闷,她也知他心中急迫。
杜平闭上眼,伸开双手环抱住他劲瘦细腰,将脑袋埋在他胸膛:“瑛之,我们是夫妻一体,不论你变成什么样,不论你写成什么样,我都陪着你,无论写好写坏,在我眼里,这都是你。”
冯瑛之沉默良久,低声道:“太丑了,我不想你看到。”
杜平心口仿佛被人扭成一团,有失落苦涩,亦有心疼难受。她以为她和瑛之无论好坏都能彼此分享彼此陪伴,可原来不是。她轻声问:“我不是只能分享你带来的荣耀,我也可以陪伴你的苦痛。”
冯瑛之望着她黑色发顶:“我知道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永安,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一个写不出好字的读书人就是一个废物,考不上科举和不能参加科举是两回事,一个是不能,一个是无能。”
杜平揪紧他的衣襟,眼眶微红。
冯瑛之轻轻一吻:“给我时间,我练好了就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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