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195节(2 / 2)
毛御史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得住,他一听门房通报,说冯家公子前来拜访,就想拒见。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对方的来意,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他正皱着眉头欲说不见时,又多问一句:“他孤身前来?”
门房:“冯公子与永安郡主结伴而来。”
毛御史长叹一声,不看僧面看佛面,平阳公主的面子他总得给几分,便允道:“让他们进来。”
行礼之后,杜平便沉默坐在一旁,完全充当陪客角色。
毛御史便将此当做公主府的态度,说话愈发直白。
冯瑛之不过聊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出这位御史大人的意向,他双眸黑沉沉,似乎压抑着情绪。他起身,作揖到底:“敢问大人,都察院的职责何在?朝廷律法又为何用?”
毛御史反问:“你真以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冯瑛之抿唇不语,脸色转冷。
毛御史:“律法是陛下用来管制百姓官员的,而不是由无知小儿拿来胁迫陛下。”
冯瑛之目光一暗。
杜平也抬了抬眼眸。
“何况此案证据确凿,只要皇上不想查,就没人会去碰,所有的怀疑不过是你主观臆测。”毛御史说完狠话,又来了句软的,“冯公子,退一步说,若你祖父还在世,他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处置?”
毛御史幽幽一叹,望过来:“冯首辅的做法本宫最了解,他只会以大局为重。”顿了顿,笃定道,“他不会插手。”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冯瑛之没有说话,继续前往王利府中。
他小时候就学过“人走茶凉”这个词,知其意却不悟其理,可在祖父死后,不过短短两天,空荡的府邸,以及众人的推脱,就让他彻底领会这个词的涵义。
王利的反应与前两家相比,更加客气,毕竟冯瑛之头上还顶着“救命恩人”的招牌。王大人爱惜羽毛,一点也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立刻将人迎进门。
听完来意,王大人陷入沉默。
他执掌刑部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事可以放水,哪些事碰也碰不得。
王尚书深谙说话的艺术,诚恳道:“冯首辅的为人我向来信得过,可是,这案子连你祖父自己也认下了,留下亲笔遗书为证。”
冯瑛之:“祖父一定是被逼的。”
王尚书摇摇头:“这话你自己也不信,若是被逼,冯首辅宁可自刎也不会写遗书。”
冯瑛之一时无话,否认这话就等于否认祖父的气节。
王尚书:“无论你祖父是出自何处考虑,也许为大局,也许为立场,他写下遗书就是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为人子孙,你该顺着你祖父的意思才是孝顺。”
冯瑛之不服:“可祖父一生清白毁于一旦,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他知自己强人所难,甚至有挟恩图报之意,双膝跪倒在地,“请大人指一条明路。”
王尚书瞥永安郡主一眼,可惜她半垂眼眸,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只得上前将人扶起,叹道:“何至于此,罢了罢了,你若真心查证此事,可去知府衙门击鼓鸣冤,事情闹大了,上面也不好装看不见。”
这话说得客气,却也是推脱之词。
百姓去衙门状告,须得先挨二十棍子,而冯瑛之正是一介白身。
昔日风光无限的首辅家公子,今日却要在众目睽睽下挨棍子,耻辱二字不足以形容。
王尚书断定他会拒绝。
冯瑛之慢慢站起身,眸光一闪,拜谢道:“谢大人指教。”
这话一出口,只要冯瑛之去衙门告冤,生生受了那二十棍子,状纸一旦递到刑部这儿,王尚书再没理由压着。
王尚书一呆。
可惜话既出口,便没收回来的道理,他觉得自个儿掉进冯家小子挖的坑里了。这小子就是仗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见他不好断然拒绝,就用软话磨着。
再一想,那场刺杀本就是冯老头搞出来的糟心事,这“救命之恩”根本就掺了水!可如今,他却要冒着与皇上作对的危险把事情递上去……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他就快憋屈死了。
王尚书死马当活马医,劝道:“皇上心中未必没有疑惑,此案即便送进御书房,三司会审也只会是一场空想。”
冯瑛之:“至少此刻我已尽全力,总比在余生中后悔一辈子要强。”
王尚书肚子里已经问候了冯家十八代祖宗,脸上还要露出赞赏之情:“唉,有孙如此,冯首辅在地底下也该瞑目了。”
他娘的,冯老头死了还要搞点事情,留个孙子来祸害老夫。
两人又寒暄几句,冯瑛之便告辞。
临出门前,王尚书实在好奇平阳公主的谋算,试探道:“郡主,听闻公主殿下近来身体不适,是着风寒了?”
杜平回他一眼:“母亲已经病愈,多谢王大人关心。”
王尚书见问不出什么,便笑道:“病愈就好,殿下要多注意身体。”
夫妻二人离开此处,杜平与他对视片刻,不待她开口说话,冯瑛之先笑了,轻描淡写地开口:“别担心,二十棍子要不了命。”
杜平知道打消不了他的念头,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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