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彩 第65节(1 / 2)
“若是皇上知道王家将铁矿所产之军械卖给西域人,难道还扳不倒王家吗?”纪澄问。
“王家并没有参与此事。他们只负责收银子而已,这里头能攫取利益的不止是王家,暂时还不宜动他们的大饼,若是引起反扑,反而得不偿失。若真报上去,推出来顶罪的也只是谭家和陈家,后面还会有其他李家、张家,但绝对不会是你们纪家。”沈彻道。
纪澄低头沉默,她不信沈彻没有办法,他可是皇帝的亲侄儿,听他的意思还备受宠信,沈彻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打击王家,他只是不愿意而已,可他为何不愿意?
纪澄想了半日还是问出了疑问。
沈彻轻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纪澄忙地辩解,“以彻表哥这算计人心的本事,我想便真是很棘手的事情,也没有你解决不了的。端看你愿意不愿意而已。”
沈彻从旁边的茶桶里取出温柔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皱着眉头饮下去,“你真是浪费茶叶。”
纪澄也学过煮茶、烹茶,还会认茶辩水,可她骨子里并不是那样风雅的人,不过是这几年逼出来的而已,茶水于她而言就饥渴之物,费神煮茶就是浪费时间。这一点看来,她和楚镇倒还真是有点儿配。
“原本看你这雪夜揽月图还有些意境,你这茶水却是焚琴煮鹤了。”沈彻道。
出身决定了一个人的许多习性,比如纪澄觉得无所谓的事情,沈彻却不能将就。纪澄看着他起身出去,过得片刻便有仆从送了煮茶的莲花风炉并铫子进来,另有沈彻惯用的茶具等物件也一并送了进来。
既然要煮茶,自然就是要长谈了。
既是长谈,端端正正地跪坐着实在难受,反正纪澄在沈彻面前已经毫无形象可言,说句难听的话,只怕她一天如几次厕都能被身边的探子报给他,是以纪澄也并没有端着,懒懒地往后靠在懒人架上,一头青丝坠在雪白的毯子上,反射梅灯的光而显出缎子般的光泽来,叫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一摸。
沈彻的眼神在纪澄的发端流连片刻,这才重新挪回手中的竹勺里,缓缓从刚才搬入的雕鱼戏莲的古旧石缸里舀水煮茶。
“这水用的是旧年的雪水,用竹管和细沙滤过之后,才不算负了好茶。”沈彻缓声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夜色里润石的清泉,不是泠泠作响的脆色,而是浑厚低醇无声的润泽。
纪澄是吃人的嘴软,喝人的自然也嘴软,沈彻煮茶的时候不仅不算讨厌,简直就让人看得不想眨眼睛。他的姿势没有做作之态,随意而为,诗意茶意就从他的袖口、指尖流露了出来,写意风流。可比纪澄学的那套煮茶之法自然、妙然了许多。
沈彻身上没有穿冬日的锦袄和毛皮,纪澄想起来她最近见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过仅仅只穿了件薄薄的夹袍,衬得人跟雪里云松一般清隽,纪澄难免会想,这人可真是爱美。
不过沈彻的确受老天眷顾,着深色则端凝肃峻,清简高朗,衣浅色则俊逸出尘,灼然玉举,只是看着就让人享受。
纪澄觉得可能是自己盯着他看太久了,以致于很是取悦了这位喜好风流的表哥,她居然听见沈彻说,“我有一处竹居,临溪,初春和夏日在那里煮茶别有意趣,开春我们可以去坐坐。”
纪澄简直是受宠若惊了,但好歹她还算练出了一身宠辱不惊的姿态来,只轻启朱唇道了声“好啊。”
美人如是,轻衣斜卧,皓腕赛雪,朱唇绽樱。
纪澄因在病中,不喜妆扮,本就是深夜来此,更没有贴花钿的必要,连满头青丝也只是一柄玉梳别住。人虽然因为病憔悴了一点,可依然当得起“却嫌脂粉污染颜色”的美来。
如此美人,映在人的眼睛里就已经自成一道风景,再被沈彻挪到了他山间竹居中,美人如雪,碧树蕴翳,便是名画也难写其意,所以才倏尔大方地提出了邀请。
不过纪澄是俗人,很快就开始催促沈彻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可不能在这儿待到天亮,她还得回小跨院呢。
沈彻看着纪澄那因袖口滑落而露出的手腕,细得只有孩童大小,肌肤欺霜赛雪,上有细微红痕,应该是上次摔马时留下的,白璧微瑕,在沈芫看来是遗憾,可落在某人的眼里,却更想再为她添上指痕红印。
沈彻撇开眼,闭目养了养神,果然多见纪澄的好处令人受益匪浅。
第102章 无人傻
纪澄等了半晌,等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听见水沸,才见沈彻有所动静,开始煮茶。
“你刚才说得对,我的确可以和王家大闹一场,最后也有自信可以好好收尾。但是如果这样做,却是下下策。”沈彻道。
听见这些,纪澄一下就来了兴致,再也不打瞌睡了,可见她天生就是个俗人。
“为何是下策呢?”纪澄追问。
沈彻用沸水浇了浇茶杯,轻缓有致地道:“若是在皇上年轻的时候这样大动一场可能有所助益,但如今皇上已经年迈,身体也不好,病中之人最怕什么?”
“最怕闹腾。”纪澄一下就明白了沈彻的意思。虽然这件事闹出了沈彻是有理的,可在皇帝眼里,只怕会各打一巴掌,难免会觉得沈彻是没事儿找事儿,让他不得安宁。况且这件事还事关皇嗣,就敏感了许多。
沈彻看纪澄的神色就知道她想明白了,“我不喜欢做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而且这件事闹出去,皇上面子上也不好受。”
刚才纪澄就想过了,这件事建平帝乃始作俑者,闹出去他自然是颜面无光的,很多人为了所谓的颜面,很容易抛弃是非曲直的。
而纪澄这厢觉得沈彻太可怕了,如此年轻就如此会揣摩人心,且还不骄不躁,藏匿时就如毒蛇,捕猎时却如花豹。
“而且这件事便是成了,皇上也不怪罪我,后果也不一定就好。”沈彻继续道。
“为什么?”纪澄就像个无知的孩童般想从沈彻身上汲取更多的智慧。
“多的我不便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平衡西域局势。晋地的军械是把双刃剑,可以伤敌也能自伤。如果西域一旦被统一,举兵东进,大秦就难安了。”沈彻道。
纪澄闻言一下就想起了驻守西北的土皇帝,沈彻的二叔——忠毅伯沈秀,如果西域之国东进,沈家不是更能揽权么?
沈彻摇了摇头,“换你做皇帝,可敢将那么多兵权都放在我二叔手里?”
纪澄摇了摇头。
“如今朝中老将凋零,年轻的将领又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练,大秦便是赢了这一仗,也再无今日的辉煌了,而且北边胡奴也一直在看着大秦,前有狼后有虎,我二叔分身无术,不可能两头作战,天下从此恐无宁日了。”沈彻道。
纪澄没有像沈彻看得那么远,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站在高处过,今日被沈彻这么一分析,顿时心里如醍醐灌顶吧清醒透亮了。
“所以你才要控制晋地的军械,那是西域能从我大秦买军械的唯一出口,你控制了这条线就能影响西域的局势。”纪澄才明白,沈彻盘算的这一局有多大,那是为了整个的控制西域诸国,而且还要兵不血刃。
“是,而我接手靖世军的时间并不太长,费了很多功夫才收拢了所有人,到今日才算能空出手来安排晋地的事情。”沈彻道。
沈彻说得轻松,可纪澄心里却有惊涛骇浪,是她自己小见了,以为沈彻这般年轻上头肯定还有人,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就是靖世军的话事人,虽然纪澄并不了解靖世军,但是沈彻这么年轻想要服众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
如此纪澄的某些小算盘可就打不转咯。
“那其实彻表哥不愿意动王家的肥肉,多少也是怕皇上不豫,大皇子登基之后清算是吗?”纪澄又问,她一心想弄明白沈彻会不会支持王淑妃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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