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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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地奔行了不知多久,纪若尘已完全失去了方向。以他此时奔行之速,足己奔出百里之遥,可是这么广大一片荒原上竟然一头妖魔都没有见到,实是有些古怪。

越是宁静,他就越是有些不安。眼前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独行雪原,恶狼随伺之时。

纪若尘渐渐放慢了脚步,正欲辨认一下周围景物,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就似波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他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四尺铁棍,缓缓扫视四野。

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动,运起目力内视,发现心房中那朵蓝炎已不再是笔直向上,而是似被什么吸引着偏向了一边。纪若尘试着转了一个身,那蓝炎也随之旋转,仍是指着同一个方向。

纪若尘不再犹豫,收敛了全身气息,如烟如云般向那个方向奔去。

越是奔行向前,扑面而来的风就越是沉重凝实。渐渐的,一种如山般的压力开始出观,压得他心中那朵蓝炎缩为原先的一半。然而蓝炎更是指向了压力来处,几乎部要横了过来。

再向前数里,纪若尘忽然觉得似穿过了一道无形的门户。就在同一时刻,前方浓而不敬的云雾突然故得干干净净,现出了一个神秘广大的新天地!

纪若尘骇然驻足,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立在一道千丈绝崖的边缘,再向前数步,就要坠落崖下。绝崖下方是一片辽阔无边的平原,两条宽百里、平静无波的大河交汇在一处,缓缓向远方流去。

与云雾重重的地府不同,这里的天空虽然黑暗,却清澈之极。纪若尘立绝崖之上,极目所至,早望出了千里之外。目力所及之广之远,实非他此前所能想象。

大地弗届,自然生威。

无法想象的广大世界骤然入眼,纪若尘只惊得屏住气息,心部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一朵蓝炎己被压得如豆股大,随时部有可能熄灭。

片刻之后,纪若尘才吐出一口浊气,心胸为之一宽,豪气悍勇暗生。

俗语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诚不我欺,不亲临此地,怎知天地间宽有如此至境!他此前曾以为西玄山之绝之险,之气象雄奇万千已是世间至景,可是与此情此境一比,实有如精巧盆景与涛涛海潮相较,怎能相提对并论?

此时回想,以前实是坐井观天。

纪若尘正自慨叹,忽然目力又进一层,刹那冲击,再令他呼吸一窒!

极远天际处,一座个可思议的巨塔逐渐显现。纪若尘努力分辨良久,方才敢断定那几乎占据了小半边天幕的是巨塔的塔基。

可是何样的巨塔,方才会有绵延数千里,广大如山脉般的塔基?

纪若尘镇定了一下心绪,方才顺着塔基向上望去。巨塔直耸云天,上端隐没在茫茫黑暗之中。这并不是云雾挡住了视线,而是他目力有限,实是望小到那么高处。

一时间,纪若尘不禁怀疑大地是否有基,若地有根基,何以能承担如此巨塔?他也不知此地的天空是否有界,若是有界,又能否容得此塔?

他目力忽然又进了一层,哪怕隔着千里之遥,也能看到巨塔塔身上布满了密如蛛网般的道路,上而密密麻麻的,小知是魅是妖还是魔的东西正在不停地穿梭来回。

如此之塔,难道真的并非出自天地之手,而是一点一点筑起的不成?

纪若尘正骇然间,忽然感觉一阵尖锐之极的寒意传来。他猛一抬头,恰好望见头顶百丈处的夜空不知何时悬了一颗径长足有三丈的巨大眼珠!眼珠上遍布血丝,周围飘浮着一条条不住蠕动的血脉,闪着幽幽碧光的瞳孔正死死地叮着纪若尘。

还未等纪若尘反应过来,那眼珠就不知用何方式发出一声响彻夜天的啸叫!这一次纪若尘莫明其妙地知晓了它啸叫中的含义:

“他看到了修罗塔!”

它这一声啸声余音未落,空中开始响起隐隐的呼啸,十余个黑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这边飞来。

在这诡异所在,纪若尘可不想逞无谓悍勇,也不愿试深那些飞来异物的实力。其实也无须试探,单看它们冲来的速度,就知绝不是好惹的主。

是以他没有分毫犹豫,掉头就逃!

如来时一样,没冲出数丈,纪若尘就已穿出那道无形门户,重回到云雾弥漫的阴间。他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发力狂奔,果然身后呼的一声,一头足有四五丈长的大鸟从云雾中钻出。这头巨鸟啼长一丈,口中遍布利齿,身生肉翼,四只锋锐之极的利爪紧紧缩在腹下。它一振翼就会前冲数十丈,实是迅捷无伦。

巨鸟离纪若尘尚有数十丈之遥,就已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细细阴火,向纪若尘后心袭来。纪若尘身法变幻莫测,倒是不怕这等攻击,只稍稍一让,就避过了这边阴火。然而巨鸟非止一头,后方云雾开处,接连冲出七八头巨鸟,分进合击,向他包抄而来。

纪若尘再不敢有所藏私,将速度身法提到了极至,身影忽隐忽视,让过了一道道交错袭来的阴火,向荒原的尽头狂奔而去。这一次他倒是有了方向,在这里,他心中游炎依然指着修罗塔的方向,是以要重归原地,只消往反向奔就是了。

这十头巨鸟所喷阴火中有一种摄人气息,令他十分警觉,丝毫也不敢沾染上身。他估量过异种巨鸟的力量,若以一对一,也须得耗上数击方才毙敌于棍下,以一敌二三就要大费周折。来上五头,惟有跑路。可是这些巨鸟飞行之速仅比他稍逊,这一番追逐,不知要奔出多远才能让它们拉开足够距离,好各个击破。

纪若尘略一思索,即向着记忆中鄷都弱水的方向奔去。无论是从摆渡人的话语还是从观察所见,地府与弱水外妖魔都非是同一阵线,几乎是见面就打。这些巨鸟如此难以对付,若能引到弱水边与地府鬼卒对上,岂不是正好?

只不过四野茫茫,何方才是鄷都?

就在纪若尘头痛方向之时,鄷都阎罗殿中也是乱成了一团。大大小小的鬼卒穿梭来去,有捧书的,有举薄的,还有拖着酒坛杯盏,各色法器的。宽大幽远的十间阎罗大殿中皆是一片愁云惨雾,哭喊号叫声声震天。那些披枷带链的死魂动辄排到数里之外,等候着入殿发落。然而死魂队列越来越长,前端却分毫未有前进迹象。这些未定罪愆,待受发落的死魂一入鄷都即会感受到种种苦楚,在阎罗殿周围更是如此。此刻立得久了,已有些死魂承受不住,不顾周遭穷凶极恶的鬼卒喝斥鞭打,开始挣扎哭号。时辰隔得越久,前面的死魂就越是耐受不住。听得这震天阶的哭声,一众鬼卒阴兵也露了怯意,急搬救兵。

片刻功大,牛头、巨鬼、射将皆被调来,但都弹压不住局面,直至一直在弱水外巡守的巡城甲马也被调来,一众死魂这才稍稍安静下来。

第一殿大门紧闭,十殿阎罗俱已在此地集齐,围成一圈落座,秦广王居于主座。十王显己议了许久,但仍未出个结果。

“观下局势如何?”秦广王沉声道。

连耳长望,头戴方冠的五官王道:”已通知了所有摆渡人停止渡死魂过河。”

“往生门业已关闭,暂且不会有人前往人界、畜生界投胎。只是这往生门不能关闭太久,我们得速速议出个办法来才行。”宋帝王道。

秦广王缓缓地道:”薛王爷,已有不少死魂带着前生记忆转世投胎了吧?”

“一共是二百七十七人,所幸仅有一人是被判落畜生界的。”转轮王道,顿顿了,又遭:”那头畜生先天体弱,出生后无法与一奶同胞争食,大概今日午时就要再入轮回。只是投生于人间界那些,也不能任得他们这样安渡一生。依我看,或者需在生死薄上改动几笔……”

秦广王点了点头,道:“六道未乱就好,改生死海一事缓议。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列位以为,该当如何啊?”

诸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愿接话。如此僵了片刻,其余的人目光全部集中到平等王身上,作为此事始作俩者,平等王只得硬着头皮道:“蒋王爷,按说此事当及早上奏,以听发落。只是……一来这非是大大要事,上头瞬息间要理千万件事,我等虽不能分忧,也不应再去烦扰才是。二来毁了孟婆的纪老尘已逃过弱水,早在地府辖界之外。虽说他必逃不过南方群魔之口,但毕竟非是在我等手中得到处置,这说起来……略有不妥。”

秦广王望着平等王,片刻之后才缓缓道:“陆王爷,我听说你改批了纪若尘的轮回簿,可有此事?”

平等王涩声道:“这个……正是。”

“这轮回簿可否让本王一观?”

平等王犹豫再三,方从怀中取出轮回簿,双手奉上。那轮回薄被一道轻烟载着,自行飞向了秦广王。秦广王取过轮回簿,打开细细阅了平等王所批那页,不置可否,顺手收入自己怀中,适:“是否奏告上面,兹事体大,且容后再议。”

平等王见轮回簿被秦广王收走,心里一个咯噔,却不敢发话索要。纪若尘以一介凡俗之身竟能逃得过众多鬼卒阴兵追捕,实是不可思议之事,这其中必有奥妙。如此一来,那本他批改过的轮回簿可就成了一个把柄,秦广王竟然不发一言就收走,平等王实在心中忐忑。只是纪若尘得以走脱,实可以说是他太过轻忽所致。若当时他不是先行离去,谅那纪若尘也脱身不得。此事经过若如实奏了上去,别的暂且不论,平等王这轻忽怠慢、办事不力的罪名可是坐实了的。平等王虽不敢当场扬声索要轮回簿,心里却已转过好几个念头,看来会后要找秦广王好好叙叙旧谊,这个要命的簿子实在小宜久落他人之手。

秦广王环顾一周,道:“孟婆一殁,奈何桥也就失了化形万干,各具通途的神效。奈何桥前死魂聚集甚众,往生门也不能关得过久,是以当前急务,即是选一个新的孟婆出来。各位王爷,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没有,且提来议议。”

地府酆都之中,奈何桥特具化形无数之能。一旦望见奈何桥,每一个死魂面前皆会出现一座惟属于他的桥,桥对面或是酆都,或是往生门,因死魂轮回果报而各有不同。因此哪怕有亿万死魂同时入城投胎,奈何桥也尽容得下。奈何桥神能与孟婆息息相关,孟婆一死,奈何桥也就失了神效,恰如卡死了地府酆部的咽喉。孟婆所之职不尊不卑,却是烦劳非常,本为诸司鬼役有意避之的职位,此番有了意外,方显出她的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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