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有礼 第14节(1 / 2)
然而他的声音依旧在边上细细碎碎:“不过没想到啊,咱们学妹还真会弹琵琶,就是她今天这衣服……”
“先把嘴闭上。”陆礼拧眉,出声打断。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还会耐心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现在不行,她的表演拢共才几分钟,不能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一秒。
于商达吃了个瘪,没法发作,只好老实闭上嘴。
伴奏中一段短促的鼓点过后,琵琶声再起。苏迢迢素白的长指在弦上快速摇动,筋骨分明,玉轴一般,绞弦的声音有些嘈杂,琵琶的铜筋铁骨迸发出战场上的厮杀之声,几欲断裂,玉指纤纤,寒光练练,凌厉而肃杀,底下观众的心跟着被旋紧,高高提起。
我欲狂饮琵琶曲,千军万马从中来*。
但就在琵琶声紧绷到极致时,调子再次一转,又是长串的扫弦,飒沓如流星。琵琶踏着鼓声一节一节向上攀登,以破竹之势带起金戈之声,势如奔马,气贯长虹。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曲中仿佛有风声烈烈,军旗招招,四面八方,千军万马,让人热血沸腾。
然而很快,大捷过后就是大悲,台上灯光随着曲调中渐起的寂寞哀愁一点一点熄灭,苏迢迢在光影中黯淡下去,只剩一个窈窕却昂扬的轮廓。
琵琶因此走向式微,和鼓声紧密低沉地堆叠在一起,旧战场的硝烟落幕,书中英雄也早已饮鸩而亡,琵琶声嘶,战鼓力竭,往事成空,如梦似幻,只留余音回响。
最后一声鼓的震动逐渐消散后,舞台上的灯光再次大亮,表演结束,苏迢迢抱着琵琶落落起身,鞠躬谢幕。
陆礼在台下远远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落入她身侧灿烂的光,明灭沉浮,有些出神。
谁知道下一秒,身侧就传来煞风景的咋呼:“我操,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就说苏迢迢像还珠格格里面皇帝的那个老相好,那人也会弹琵琶,叫什么来着?穿红衣服的……哦!叫夏莹莹!”
陆礼的思绪骤然被打乱,更何况他说的还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不由抿了抿唇,带了几分恼火地深吸一口气。
但这会儿他让他闭嘴,于商达得以继续嚼人舌根:“就是学妹今天这衣服穿得怪怪的,穿那种修身旗袍多好啊,抱个琵琶,把腿露出来,她身材又好,看起来不是贼有味道……”
要不是这头陆礼已经自动屏蔽了耳边的噪音,没听见他的话,这会儿估计都想给他一嘴巴子。
眼下只发现苏迢迢刚表演完节目,看起来有点晕乎乎的,起身抱着琵琶就闷头往另一侧后台的方向走,直到被对面的工作人员提醒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扶额,快步往他们的方向来。
刚才她演出的时候,陆礼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的侧脸看,然而这会儿径直对上她的目光,不免跟着紧张起来,清了清嗓子,默默挺直腰杆。
一旁谬荷看某人已经被勾了魂,根本没听见于商达的话,才好心接上话茬:“于商达,把你那些恶心的念头给我收一收,少在那儿意淫了。苏迢迢今天弹的是入阵曲,有杀气,能斩邪祟的,小心把你给斩了。”
“我怎么就……”于商达刚想说什么,抬头就看苏迢迢已经在自己面前,被点破想法后自觉心虚,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苏迢迢一时半会儿还没从曲子里走出来,下台阶时看到底下这几个熟悉的人,脚步一顿,怔了半晌才意识到他们刚刚估计也看到她的表演了,只好略显生疏地弯起嘴角,冲他们礼貌地点点头。
谬荷跟着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笑,一边开口:“没想到你琵琶弹得这么好,是——”
谁知道在下一秒,面前的人抱着琵琶看不大清脚下,又不熟悉音乐厅的台阶,靴子在台阶边缘打滑,踩了个空,就这样往前扑去,谬荷的后半句话便陡然成了惊呼。
苏迢迢在感受到失重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抱紧琵琶,生怕在名贵的琴身上落个磕巴,一面扬着一只手,想要去抓住些什么。
好在台阶并不高,等另一只脚踩到实地,她很快就重新站稳了,都没来得及吱一声,怀里的琵琶也完好无损。
她的心跟着落到远处,等回过神来,才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力道,以及掌心下陌生的触感,意识到自己在慌乱中伸手垫住了某人、之后又被他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以至于这会儿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近得可怕,要不是他另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肘,让她撑在原地,保住了人与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她这会儿估计已经直接扑进他怀里了。
“………………”
苏迢迢之前没闹出过这种乌龙,更何况边上还有两个人看着,一时间快要被尴尬淹没,飞快收回贴在他胸口上的手心,把手臂从他手里抽回,往后退了两步。
一边下意识垂手,在裤子粗硬的面料上蹭了蹭,把他隔着衬衫的体温和触感碾走,想借此撇清些什么。
好在陆礼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像着了似的,泛起细密的高温,一路顺着骨肉烧进去,心跳得很快。
他还在认真回味的空档,这头苏迢迢已经等不及逃之夭夭,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便侧身越过他,抱着琵琶一溜烟离开。
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救命,他怎么就刚好站在台阶下面,还恰好正对着自己,但凡他离她远一点点,她宁愿摔个尾椎骨着地也不想碰到他的……那个触感应该是胸肌吧!救命!救命!!!
好在陆礼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嫌弃,只是垂下视线,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扶住她的时候、她的手在不受控地轻轻颤抖,大概是刚才弹这样激昂的曲子需要花很大的力气,即使她看起来很轻松。
末了忍不住收拢手指,用指腹轻蹭了一下掌心。
一旁的谬荷全程目睹了陆礼是怎么快步凑上去把人接了个正着的,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人现在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芳心荡漾四个字。
下一秒,陆礼突然自言自语般地开口:“怎么办?”
“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陆礼抿了抿唇,格外认真地开口:“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啊?”谬荷应了声,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打趣,“苏迢迢吗?”
“嗯。”陆礼答得认真,漂亮的眸子染上这样的神情后,清亮如泉。
这一来谬荷也不得不收敛起脸上玩笑的意思,开口纠正他:“陆礼,醒醒,你今天都不是第一次见她,哪来的一见钟情?”
陆礼闻言,微微垂眼,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依旧笃定:“是一见钟情,只是我现在才意识到。”
谬荷听到这句,脸上总算流露出吃到瓜的一丝兴奋,绷不住笑地“哦”了声。
只是随后就充分发挥她损人的功底,开口补充:“那你好像难了……”
这话说出口,第一时间收到他不解的眼神,谬荷轻一耸肩,报以同情的目光:“苏迢迢之前聚餐的时候不是才说过她不喜欢男人吗?”
陆礼一下子愣住,他刚才完全沉浸在发现自己一见钟情的喜悦中,完全没想起来这件事。
良久后,只好低头看向谬荷,带了几分求助地发问:“……那怎么办?你觉得她是认真的吗?”
“不知道,虽然我喜欢女生,可是我也不是专业分辨这个的啊,只能祝你自求多福了。”谬荷说完,转头看了眼已经准备好的舞台,没时间再跟他唠嗑,转身提着裙子上台去了。
陆礼看看她,再转头看看苏迢迢无情离开的方向,意识到事情变得更加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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