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许平突然抢上一步,双臂一环就把黄姑娘紧紧拥进怀里。黄姑娘“哎呦”一声惊叫,就开始挣扎。但是她双臂垂着使不上力气,而且许平的手臂紧得像铁箍一样,怎么也挣不开。黄姑娘不再扭动,双手也弯曲上来扶住许平的后背。两人又僵持片刻,黄姑娘轻拍着许平,小声道:“许公子,放开我好吗?”
许平始终没有说话,他闻言后微微后仰看着怀里的人,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向黄姑娘脸上吻去。黄姑娘把头一偏,被许平吻到了嘴角。她急叫着“许公子”,加倍用力地开始挣扎。不过许平坚定不移,触上了黄姑娘柔软的唇,并再一次让怀中人平静下来。
“唉。”黄姑娘把头贴在许平的胸口上,细声细语地抱怨着:“以往,只要别人知道我是谁,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就是那些贵公子也不敢放肆,可许公子却总是这么唐突。”
许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亲着黄姑娘的秀发,然后又低头去吻那只鲜嫩的耳朵。黄姑娘大声抗议着:“许公子你太失礼了,应该反省自身。”
许平轻声说道:“那群环绕着小姐的子弟们从来都彬彬有礼,我一个平民百姓却能杀入重围,一亲小姐芳泽。该反省的是他们,不是我。”
这对年轻情侣相拥良久,黄姑娘又道:“许公子,我有件东西要给你,先放开我好吗。”
见许平还是一动不动,黄姑娘再一次轻拍着他的后背,用对一个孩童说话似的口气安抚道:“先把我放开。”
许平松开手臂,黄姑娘缓缓退开一步,低头整理好自己衣裙上的皱褶,然后蹲在树边,从放在地上的口袋里取出一沓纸,把它们郑重其事地交给许平。
许平接过那些纸,只见第一页上就写着四个大字《征战之源》,他心里一惊,看向黄姑娘。她道:“这几天我娘不让我出门,我就去给你抄这个,我整整抄了五天啊。”
第二十六节 离别
许平又一次忘情地上前把黄姑娘抱住,纸张飘落了一地。许平只觉得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呼吸也急促得没有间歇……
“这可使不得!”黄姑娘猛然发力推开他,人也跳开两步,带着一种戒备的警惕之色盯着他。许平向前跨上一步,黄姑娘又跳开两步,大声重复道:“这可使不得!”
许平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弯腰抱歉道:“小姐恕罪。”
令人难堪的沉默持续了片刻,黄姑娘见许平脸色恢复了正常,垂首道:“若是许公子果然诚心……”
许平连忙叫道:“末将一片至诚。”
“那许公子就该想想如何拿出配得上我的聘礼,”黄姑娘说完后抬起头,冲着许平微笑道:“许公子,我的身价可是很贵的哦。”
许平眼睛看向地面,眨眨眼思考着这个难题。他伸手在自己怀里摸索着,掏出舅舅交给自己随身佩带的护身符,苦笑着对黄姑娘说道:“末将只有这个,肯定是不够,先给小姐过目一下,看看还差多少,末将再想办法去凑。”
黄姑娘接过那个玉佩,带着一种挖苦的表情,用夸张的动作把那块玉举起来对着日光看。但很快那种挖苦的表情就从黄姑娘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讶之色。她把玉佩双手捧着,低头细细地打量着,好半天才抬起头,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吃惊表情:“这块玉是许公子的?”
“是啊。”许平也有些吃惊,见到黄姑娘的这种表现后他心里隐隐又腾起希望。
“家严收集了一些玉石,因此我也略知一二。”黄姑娘再次低头去观察那块玉,手指在它上面轻轻摩挲:“家严收集的自然都不是俗品,但质地像许公子这块这么好的,我好像还没见过。式样也很古朴,似乎是件很珍贵的东西啊。”
“小姐的意思是,那差不多就够了?”许平满怀希望地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够,还差得远了!我是千金嫡女,娘亲也是堂堂大明郡主,难道许将军认为我只值一块玉?”黄姑娘抬头白了许平一眼。她单手把那块玉在手里抛接了两次,对许平道:“只是这块玉的来历我不知道,到底价值几何也说不清。许将军先把它放我这里吧,我拿回家去问问我爹,他肯定知道。”
“来历我倒是知道……”在黄姑娘把玉反复抛到空中的时候,许平的心也跟着一起悬上半空,不过幸好它被平安地接住了。许平把这块玉的来历说给黄姑娘听,他还是第一次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
黄姑娘聚精会神地听着,看向那块玉的眼神也变得崇敬和爱惜。
许平告诉黄姑娘:“……这块玉是先父给我娘的聘礼之一。先父事先就曾和我娘舅明言,若是他悔婚,这块玉自然归我娘所有,以示他的至诚;但是成亲之日,这块玉也要当作嫁妆再带回来……”
黄姑娘插嘴问道:“既然是聘礼,当然是舅家所有,怎么又好当作嫁妆带回去?”
“只有这块玉罢了,其他的自然归舅家所有,”许平见黄姑娘脸上似乎有些不满,连忙分辨道:“我家的聘礼自然十分丰厚,这玉只是表明我父亲的郑重之意。”
“就是说,如果许公子用这玉下聘,将来也还是要拿回去的喽?”
虽然听出黄姑娘语气中的不满,不过许平还是老实回答:“当然。”
黄姑娘虎着脸把玉塞回到许平手里,冷冷地说道:“原来许将军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领教了。”
许平虽然没有空手骗婚之意,但是自己的话听起来确实不太顺耳,像是不出聘礼还要白拿女方嫁妆的意思——无论如何女方肯定不会拿这块玉当嫁妆,侯府当然更不会。明朝人一向喜欢以送嫁队伍的长短来评价女家的体面,黄石的女儿出嫁时,估计当今天子都会提书赐匾,阁老尚书大概也都会随一份贺礼,达官显贵都会赴宴道喜。要是抬嫁妆的队伍不排出去几条街,以后黄石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从另一方面来说,以明朝人的观念看,聘礼意味着男方的诚意,当然也显示着男方对女方的重视程度,聘金越多女方自然越有面子。
“小姐误会了。”许平满腹的委屈,但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面前黄姑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许平的下文,但是许平心中却空荡荡的。父亲战死在边疆,舅家也已经败落,现在除了一个小屋和一个早点铺子更无别物。无论许平心里如何壮志凌云,无论他如何积极努力,甚至无论张承业将军是不是会去替他美言,许平此刻都不能不正视自己的现实——侯府千金之女的聘金他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的。不要说一年、两年,就是五年、十年也不行。许平把玉轻轻放回自己怀中,长叹道:“小姐,末将知错了。”
“许公子,此话怎讲?”
“小姐向末将表露身份以后,末将本该知难而退,可是却放不下这份非份之想,怎么也放不下啊。”许平突然感到胸中满满的全是那种无能为力之感。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想过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但是却尽力对它视而不见。今天许平离他梦寐以求的目标就差最后的一步,这就逼着他不得不正视横在自己和侯府之女间的障碍。他不需要多想就可以明白,这是根本不可能越过去的。
“末将一无所有。”许平苦笑一声,又道:“末将除了军营,连屋子都没有一间。”
等到许平得到世职后,朝廷倒是会有所安排,不过那肯定也配不上黄姑娘的身份。再说,朝廷安排的房屋也不好变卖。
黄姑娘平静地问道:“那许公子现在是打算知难而退了吗?”
虽然心里已经给了肯定的答复,但是许平实在无法把它轻松说出口,当他再次扬起头,迎上黄姑娘的注视后,许平说的竟然是:“没有。”
黄姑娘低低应了一声,把头低下沉思片刻,对许平道:“许公子,我把这块玉还给你。无论是这玉,还是许公子其它的什么聘礼,它们都应该由公子交到我爹的手里,不是吗?”
许平喃喃地答道:“是。”
“我该回去了。”黄姑娘看着许平的眼睛里,似乎带上一丝怜惜:“有志者事竟成,许公子,我说过我会拭目以待的。”
黄姑娘和秋月离去后,许平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立良久。秋风吹来,扬起地上的树叶和纸张。许平俯下身把方才散落的纸一一捡起。抄着《征战之源》的纸上仿佛还带着些胭脂香气。许平把它们整理好,但却没有心情看上一眼,只是默默地收到怀里。
……
朝廷已经下达对山东叛乱的讨伐命令,这个命令写在朝廷的邸报上散发天下,连誓师出兵的日子也昭然公布,确定在七月一日。根据许平的感觉,似乎没有必要把出兵搞得这般张扬,动静越大自然山东叛军也越会小心提防。不过这并不是许平的好恶所能决定的。朝廷起用黄石,只是给他一个练兵总理的职务,并不掌握兵权。这次出兵仍是按照朝廷的惯例,派文官做督师来统领全军。
“这次督师的是侯大人,除了新军的十个营和直卫外,沿途还会有六总兵八万友军加入。”张承业向许平等长青营军官介绍情况。侯恂是朝廷重臣,更是久经考验的资深东林党成员,早在天启年间在朝中就素有威望。魏忠贤主政时期,侯恂与其进行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不幸被魏忠贤罢免。崇祯朝东林党复起后,侯恂也因为这些经历而受到东林党人的一致敬仰。资格老、政治过硬,这次统兵的重任就落在侯老大人的肩头。朝野东林君子无不交口赞誉,纷纷预祝侯老马到成功。
“侯爷已经和督师大人探讨过军事部署,因此侯大人已经同意我们的大致计划。等到达山东后,督师大人会再重申一遍这些命令的大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自行发挥了。”张承业笑得很是欢畅。黄石虽然没有兵权,但仍尽力施加影响,让新军可以按照预案行动,这让张承业非常满意。
进入七月(农历),天气逐渐转凉,便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避开炎热的夏季,士兵不容易感染热病,医药运输的压力自然也大大减小。而且七月也是秋收的季节,农民收割过后,会集中大批的秸杆堆放在田边,这对军队来说收集马粮会容易许多。至于军粮更不用说,就地征集的难度大大减少。山东缙绅和地主的粮仓正处于饱满状态,只要付给地方上一些钱就可以免去长途运输的麻烦。
“从今天开始放假两天,七月一日上午,督师大人检阅大军,然后向山东进发。”明朝的誓师大会总是一成不变:督师训话,向京师方向遥拜天子,三军齐喊万岁;然后找几个神汉向全军宣布今天大吉大利,必能旗开得胜,三军再次齐喊万岁,最后杀牛祭旗,三军第三次齐喊万岁,然后出兵。除了从京师出发的三万余新军官兵和已经等候在沿途的数万友军外,侯恂自己也配有一个督师标营,这个营大约有五千兵马,由禁军和京营组成。这个督师标营属于侯督师直辖,他们基本不是为了作战而建立的,而是为了帮助督师控制其他的将领,监视其他各军,以保证兵将们能认真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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