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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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保一去世后,许平就把装甲营交给刘纮,经过这段共处他对刘紘颇为欣赏,平时能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战时也颇有智慧。听刘纮说出这番话后,许平愣了一下,知道他必定是话里有话,在众人面前提醒自己。许平默默琢磨刘紘话里面的含义,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心下就已经明了,许平当即下令道:“守卫这座帐篷的卫兵,还有清点的官兵、帐房先生,每人都发十两金子。”

帐内士兵们顿时一片欢呼,齐声叫道:“多谢大将军赏赐。”

许平朝着刘纮微微一笑,就转身撩起帐门走出去。

下午时分,闯军从近两万战俘中清点出五个游击,一百多个千总、把总,甚至还有一个总兵王玮。昨夜王总兵反应迟钝,想起要突围的时候已经晚了,四下早已经大乱,结果他被炸营的明军挡住,混战中还几处负伤,仗着铠甲精良总算没有受到致命伤。今天天明后,闯军出来打扫战场,此时大部分明军已经战斗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地步,闯军走过来时,士兵们只剩下喊“投降”的气力。瘫软在地的王总兵同样没有反抗的能力,乖乖地跟着溃兵一起被抓回来。安置王玮的战俘营就是昨夜他自己的大营。

鉴别工作完成后,许平下令开饭,给两万多明军士兵饱餐一顿,然后每人领一两银子的回家费。许平手下只有五千人马,他不打算为看管两万战俘拖累自己。至于伤兵则可以留在营中,随行军医早已经去给他们治伤,为了照顾他们,许平还花一千两银子从战俘中招募了一批老实厚道的人留下。

被清点出来的明军军官则被押到另一个大营中看管起来。王总兵此时恢复了一些勇气,当闯军过来推他的时候,王总兵大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本将但求一死报国,不愿苟且偷生。”

周围的明军官兵纷纷看向王玮,目光中既有怜悯也有敬佩,但大家立刻退开数步,和王总兵保持距离。听到这声喊后,许平就挥手让部下把其他人押走,把王玮一个人留在场地中央。其实喊完那嗓子后王总兵就后悔了,如果当时推他的闯军士兵动作不是那么粗鲁,王总兵也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但当时闯军用力太重,又正好碰到了他的伤口,苦战一夜又提心吊胆的王总兵一时冲动,就喊了那么一嗓子,现在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许平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转身与身边的卫兵说了几句话。当看见许平快步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王总兵的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但在他开口求饶前,许平已经露出微笑,抱拳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帅,在下许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久仰许将军的大名。”王总兵连忙回了一礼。

“在下在王帅的营中,寻到了王帅的一个小妾,原本在下是打算将她和其他各位将军的家属一起送回京师的,既然王帅在这里,那在下正好完璧归赵了。”

说话间许平身后的卫兵已经牵来一辆马车,把车帘撩开一个角,王玮往里面张望了一眼,而许平则站在王玮背后笑道:“在下已经吩咐为王帅备马,这便与家人一起去吧,在下军务在身不能远送,万望王帅恕罪。”

王玮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将军当真要放在下走吗?”

许平笑问道:“难道王帅想在在下这里久留么?”

王玮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愿意对一个贼人示弱——既然装硬气就干脆装到底,他有些担心许平出尔反尔,于是就趁着许平话才出口不好反悔,立刻答道:“既然许将军这么说,那本帅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见王玮这么轻易的就走了,许平身边的闯营官兵脸上都有讶然之色,而那些明军俘虏更是表情复杂,不少人先是后悔没有表现出和王玮一样的骨气——既然许平这样器重硬气汉子;但随即他们又担心起来——说不定许平会派兵追杀,王玮带着家人坐着马车肯定走不快。

不过许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送走了王玮后许平就传令好好款待那些被关起来的明军军官,他并没有秘令部下去追击匆匆离去的王玮一家。

第八节 战俘

根据许平的命令,这些明军军官的晚饭有肉,甚至还能喝到一点酒,反正此战闯营缴获甚多,这一点点东西已经不算什么了。等这些明军军官满腹狐疑的吃过饭后,许平又去他们的营地里转上一圈,和那些明军军官闲聊一番,还对他们讲了个笑话。一开始俘虏们怀疑许平有招揽之意,但仔细观察,却发现许平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他们就稀里糊涂地住下了。

许平再次召集手下众将,摆开宴席庆祝此番大捷。

“十万大军炸营,可真是壮观啊。”宴席上迟树得大发感慨:“这番胜景,寻常哪有机会得见?”

“十万大军炸营,千古奇闻。”刘纮冷笑道:“就是一千年来,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见过。”

“不然,不然,当今圣天子在位,”许平端起杯向着北京的方向举了一举,肃然道:“十万大军炸营,在我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帐内刘纮、迟树得等闯军将领都知道许平见多识广,听到他又在卖关子后,大家一起哄笑:“大将军快说。”

“几年前的宁锦大战,洪承畴率领十三万大军与北虏战于松山。军中粮食短缺,洪承畴就召集众将商议回宁远就食。会议还没结束,前晋军总兵王朴、关宁军总兵吴三桂就先溜回自己的军中,二话不说就带着亲丁向南逃窜,一时军中大哗,十三万大军炸营。”许平顿一顿,叹道:“六镇同溃,一夜间十三万大军化为乌有,而带头逃跑的吴三桂反而升为提督。”

刘纮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不等许平说话,迟树得就哼了一声:“昏君的想法,哪里是我们这些寻常人能明白的?”

“先帝天启时期,例如宁远之败,山海关总兵等人虽有兵在手,不能免于朝廷责难,是故虽然官兵贪生怕死,但不敢无所顾忌,但当天圣明天子赏罚予夺,只看你手里还有没有兵。”许平摇头道:“和吴三桂一起带头逃跑的王朴,因为他不是辽西人不熟悉地形,结果在路上迷路,把家丁都丢光了,所以被昏君以临阵脱逃罪斩首;晚些逃跑的将领,损失远比吴三桂惨重,势力变得比吴三桂小很多。而吴三桂熟悉地形,把自己的家丁尽数带回宁远,昏君当然要升他为提督喽。”

众人对崇祯天子的赏罚标准无不叹服,迟树得又问道:“今日大将军放过王玮那厮,又对那些将官好生相待,不知大将军有何用意啊?”

“不瞒诸位兄弟,以我想来,我军日后还要和直隶明军厮杀多场。固然我军可以取胜,但要是他们拼死抵抗,我军也会遭遇损失,很难像这次一样顺利。”此次闯军渡过黄河袭击直隶军,经过两天的战斗,总共只损失了六十八个人。许平侃侃而谈:“因此我想效法古人千金买骨之计,好好招待这些被俘的明军将官。日后直隶明军各部再与我军交手时,他们也就不会出力死战了。”

“大将军所言极是。但为什么要放走王玮呢?”迟树得对王玮耿耿于怀。

“放他走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许平闻言一笑,对帐内的这些心腹军官们解释道:“明廷一向对放回来的军官很是鄙夷,王玮把家丁丢得干干净净,一个人回去以后也难逃处罚。直隶官军如此大败,肯定要找一个替罪羊,否则如何面对朝野的责难呢?至于那些留下来的软骨头,我不会放他们走的,只会等他们逃走。自己逃回去的将官,明廷肯定会高看一眼,还会用他们的。”

直隶军大败的消息传回京师后,崇祯天子震怒。这还是闯军第一次攻入直隶境内,京师大震之余,天子和内阁严词斥责杨文岳,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将闯军逐出直隶。杨文岳本人免去品级,保留事官身份戴罪自赎。至于弃军潜逃的王玮,不但未能恪尽职守,还贪生怕死向乱贼哀告求活,立刻命锦衣卫锁拿入京,下诏狱穷治其罪。

“杨文岳的自辩中反复提及我们的燧发火枪。他说我们虽然有三十万大军,但若不是用大量火枪猛射,他的大营绝不会被一举攻克。”参谋们拿着朝廷的邸报,向许平报告最新的消息:“杨文岳还说,第二天他就收拢了三万兵马意图再战,可是被我们用更多的燧发火枪攒射了两个时辰之久,三万官兵七成战死,这才被我们击败。实在无力再战之际,他本人被标营将士挟持着退下。”

“嗯,皇上都相信了么?”

“看起来是相信了。杨文岳在奏章里大肆吹捧夏侯宽甫,崇祯已经下令赐给他金币、锦袍。”

“哦?”许平知道夏侯宽甫这个名字。这个人围攻东明县一夜未果,天明后和溃军一起北逃,闯军既没有兵力也懒得去追击他们。夏侯宽甫第一个弃军潜逃,还抛弃官服化妆成小兵,对这样的军官还能怎样吹捧,许平感到很奇怪:“杨文岳是怎么说夏侯宽甫的?”

“杨文岳说各将皆溃不成军之后,只有夏侯总兵还记得收拢溃兵,有勇有谋,指挥着好几千明军浴血奋战,从数十倍的敌军中杀出一条生路,突出重围。”

“真是良将啊。”许平感慨一声,这大概是明军此战唯一的亮点,难怪杨文岳会拼命鼓吹,借以减轻天子的震怒:“齐图呢?他下场如何?”

参谋笑道:“很不错,齐将军的家丁几乎没有损失。如果不算夏侯宽甫的话,齐将军的兵力是直隶军各部中最雄厚的,杨文岳对他很是倚重。大人可有兴趣听听杨文岳对齐将军脱险经历的奏报?”

“不必了,太长了,你挑紧要的说几句就可以了。”

“遵命,大人。”参谋介绍道,根据杨文岳的描述,齐图首先是全力抵挡三十万闯军猛攻一天,然后力竭被俘。按说丢掉大营终究是有负朝廷所托,可是敌人太多了,杨文岳的十万大军在闯军面前都显得势单力孤,齐图手下的几千人能抵抗那么久就很不容易了。何况齐图与贪生怕死的王玮不同,力尽被俘后,齐图并没有向闯营投降,而是当面啐之,这种勇气就连闯军的大头目许平也不由得佩服,所以没有杀他,而是关起来设法劝降。但齐图这样的忠义之士又怎么会去做一个不忠不孝之徒呢?最后齐将军趁看守不备,用牙齿咬开捆在身上的绳索,单枪匹马从闯营中逃出,还收拢旧部向杨文岳靠拢。

“真是忠勇可嘉。”许平叹道:“皇上难道不加以赏赐么?”

崇祯御笔朱批,称齐图败军丢营,当降一级;力抗强贼,当升一级;义不辱身,当升一级。如此降一升二,齐图当晋升为总兵官。

“终归是兵败被俘,还是比不上夏侯宽甫,看来皇上对如何处置齐图也是颇费了一番思量啊。”许平笑道。

……

京师,狼穴,

“杨文岳一败涂地,据说闯贼从他大营缴获的物资运都运不光,每天都把大量的物资运过黄河,到现在还没有运完。”风闻闯军攻入直隶后,朝廷大为震惊,要新军协助直隶军一同行动,务必尽快将闯军赶出直隶,不能让他们威胁京师,现在京师附近已经戒严,谣传数十万闯军渡过黄河要进攻京师,已经是一片人心惶惶。

“许平哪里可有有几十万大军,他一向信奉兵贵精不贵多,和我们一样。”金求德觉得自己已经快精神崩溃了:“朝廷还要从山东把贺兄弟的兵抽调回来,真是焦头烂额啊。”

“他当然不可能有几十万兵力,许平手下要是真有五万兵,他早就打来京师了……”杨致远说到一半,突然用手捂住腹部,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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