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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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老头对视几眼,一起磕头应是:“将爷仁义,小民们一定为将爷分忧。”

村长们各自回村,每个村中都挑出十个人交给于世忠的亲兵带走,大部分都是没成家的年轻人。事关全村的生死,母亲们只好流着眼泪把家里最好的衣服给孩子们换上,一个劲地往他们口袋里塞上干粮,村里的人站在家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开。

第二十一节 入滇

无论送来的人身体是否强健,于世忠倒是来者不拒尽数收下。

把这些年轻人收入军中后,于世忠向身边几个亲兵挥挥手,亲兵们齐声叫道:“遵命,大人。”

说完几个亲兵就跑过去,把这些新丁剥成赤条条,收缴下来的衣服送回于世忠那里,晚上亲兵们会把衣服里面的干粮、还有藏着的铜钱都搜出来。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些新兵统统绑起来,不然夜里这些人就会逃个精光。经验丰富的亲兵们先把这些新兵用绳子串成串,然后把绳子头绑在一个亲兵的马尾巴上拉着这队人。随着于世忠的将旗再次指向征程,这些新兵也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大约半个月以后他们才会被放开,那个时候因为已经不认识回家的路,逃亡者会大大减少,而且绳子也要用来绑更新的新兵。

在太阳落山以前,于世忠走了大约九里地。军营搭起来以后,把新兵们和老兵们一样赤身裸体地赶入营房中,他们的衣服由军官们统一保管,以免他们趁夜潜逃;万一他们这样还是能逃走的话,至少他们没能把衣服带走。一个满脸横肉的亲兵把出鞘的雪亮钢刀横握在胸前,恶狠狠地向今天才入伍的江北军新兵们普及着军规:“营内说话者,杀!营内哭号者,杀!营内口角者,杀!”

今天一路上于世忠征到数百新兵,亲兵们从他们的衣服中搜出了好几贯铜钱,这点小钱如同以往一样都被于世忠赏给了亲兵们。亲兵们都知道,在自己的南直隶境内不能太放肆,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因为有这种乡情存在,虽然没有洗劫路过的村庄,他们心里倒是没留下太多的遗憾。

“大概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亳州了。”于世忠算着日程,现在那里还是由外来户汴军将领郁董驻守。据说这个家伙死活不肯和归德府的闯军进行私下交易,所以江北军一开始都等着看这个家伙的笑话,甚至还曾为他能活多久打赌。

不料几个月下来,凶神孙可望似乎对龟缩在亳州的郁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顶多是隔三岔五去城下吓唬吓唬他,把亳州周围的百姓都搬走。久而久之,江北军对铮铮铁骨的郁董也有了几分敬佩。比如于世忠就对郁董刮目相看,私下里几次和亲兵们或是相好的江北军将领们说:真不愧是曾经大败过镇东侯大弟子许平的强将。

由于坚守孤城不退,郁董在南直隶算是声名鹊起,当年他在河南大败许平、李定国的事迹大家也都记起来了,就是京师中也有人津津乐道,觉得这说明许平并非不可战胜。甚至有阁臣建议皇上提拔郁董为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他们的逻辑非常简单:既然郁董能够在许平还弱小时将其击败;能够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让孙可望铩羽而归;能够让河南闯军望亳州兴叹,那么假如给郁董足够的兵权,不敢说能够收复河南,至少可以反攻归德。

这个提议固然诱人,但可惜郁董终归是客将,让一个河南人出任江北提督难免会让江北军心怀不满。南京方面虽然越来越看重郁董,但同样有类似的顾虑。

至于江北军的将领们呢,对郁董敬佩归敬佩,要让他们和郁董一起去河南送死还是办不到的。于世忠久闻郁董一天到晚嚷嚷着要杀回河南,他估计这次郁董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出兵。现在于世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盼着郁董赶紧离开南直隶了。

“真是一群恶鬼。”想起闯军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心有余悸的于世忠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江北军上下都觉得,如果郁董杀回河南,多半是没法活着回来的,不知道到时候南京会把谁打发去亳州坚守。于世忠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就算和孙可望有密约,他也不愿意靠归德那么近:“大树底下好乘凉,郁帅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于世忠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这次见了郁帅,我得劝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坚守亳州比较好稳妥啊。”

……

杨展的死讯传入京师,朝廷固然知道杨展劳苦功高,不过阁臣认为现在重要是往前看,人死不能复生,杨展已经死了,而川军还要拉拢。崇祯天子发书认可杨展通匪有迹,要川军继续精诚合作,围剿四川闯贼。其实这时候,四川的官兵已经被闯军击溃。

早在五月中旬,高一功和刘芳亮让部将带领四川闯军主力掩护百姓慢慢行军,他们二人各引一千精兵,分兵两路急行军直扑川南。川军各路明军将领正在川南混战,风闻闯军去而复返,立刻四散逃跑,只有秦良玉等少数一、两个总兵留下来试图一战,但转眼便被闯军击溃,或逃向川西,或与其他川军一起逃亡云南。

杨展时期宛如乱世乐土的川南,现在犹如人间地狱,高一功一路所见尽是残桓断壁,杨展收拢起来从事生产的三百万流民,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四川各路明军屠杀得不足十万人。高一功占领川南后,甚至找不到足够的人力来掩埋遍布村镇的尸体。

前面就是四川同云南的交界地带,发现这个村子没有被烧成白地后,高一功和随身卫士抱着一丝希望开始寻找活人,尽管打开了每一间屋子,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活人。

“人都哪去了?”

高一功到目前为止还没在这里发现死人坑,所以不肯放弃找到活人的指望。

“将军,庄稼都让野兽糟蹋了,最少有半个月没人管了。”一个在村外探查的士兵回报高一功。另一个人则拿回一张大字横幅,看来是明军撤退前留下的,上面书写着一行血红色的大字:“高一功,你个龟儿子,休想在俺们四川检到一颗耗子屎”。

“干大,官兵又在坚壁清野!”说话的是高一功的义子高天宇。

高一功默默地看了那张纸条很久,摇头道:“就见清野,没见坚壁。”

说着高一功就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丢开,犹自不甘心地自言自语:“人都哪去了?”

“估计都没了!”高天宇说道。

经过一番搜索,高天宇突然惊叫起来:“这个村没井,没井!”

村旁没有溪流经过,如果没有井,村民们平时喝水、用水怎么办呢?高一功听了心头一沉。大家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村头一座可疑的土丘上,从那个土丘方向传来一股难闻的异味。高一功一挥马鞭:“挖。”

几个闯军卫士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地把土丘挖开,高一功掩住鼻子凑过去往下面看了一眼,就退后两步发令说:“埋上吧。”

闯军士兵默默地把刚刨出来的水井又掩盖上,随即在土丘旁立起一块石碑。高一功按照陕西的风俗简单地做了一个祭祀的仪式,然后就带着部下匆匆离开这个村子:“希望刘兄弟那里运气会好一些吧。”

云集川南的明军已经逃散一空,刘芳亮没有遭遇阻力,很快就赶来与高一功会师。他遇到的情况和高一功这里并无差别,在闯军到来之前,川南的社会生产已经彻底被摧毁,明军撤退前,把还没有成熟的粮食放火烧毁,残存的一些因为无人照料,多半毁于各种野兽。现在四川闯营有军民数百万之众,如果在几个月内找不到出路的话,大饥荒势在难免。

“继续南下吧,去云南。”高一功无法可想。刚刚从川西传来消息,各路川军都放弃四川退向周围诸省,全川再没有任何地方能提供他们所需的粮食,也没有适合过冬的地方和资源了。

五月下旬,高一功带着一千两百多闯军率先进入云南。

“干大,”高天宇纵马奔来,兴奋地高声叫道:“云南父老夹道欢迎我军,急着要见干大啊。”

高一功吃惊之余急忙赶去,只见道两旁密密麻麻都是老百姓,跪在前面的是白须的老头,他们身后是不计其数的青年,有男有女。

“久闻将军与官兵不共戴天,吾等盼将军如久旱之盼甘霖啊。”为首的老者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话说得甚是斯文。

话音才落,老者身后的百姓就纷纷喊起来:“高将军,您的兵是不是要打官兵啊?”

高一功跳下马,跑上一处高台,团团一拱手,冲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喊道:“诸位父老,我带的可不是兵,我们是闯贼。”

四周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有个年轻人嚷嚷起来:“管他是兵是贼,只要打官兵就好。”

这声叫嚷之后,人群里马上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听到高一功毫无羞愧地以贼人自称后,有些人默默不语,而年轻人则七嘴八舌地说只要肯去打官兵,尤其是那些刚流窜入滇的川军,还管他是兵是贼干什么,难道大家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么?

听了下面的议论声,高一功哈哈大笑着,又朗声道:“云南的诸位父老,闯王有令,剿兵安民。我们闯贼不问官兵有多少,不问官兵有多远,唯官兵是讨!”

这几句话顿时让人群发出阵阵欢呼,高一功跳下高台走到那些老人面前把他们一一扶起来:“诸位父老,我们不是官兵,我们是闯贼,唯官兵是讨的闯贼,官兵逃到哪里,我们就追到哪里,一定给滇地一个太平世界。”

入滇后,高一功、刘芳亮高举“剿兵安民”的闯军大旗,云南百姓闻风来迎,大批滇军倒戈加入闯军。不仅农民喜上眉梢,就连地方乡绅也夹道欢迎,转眼之间,云南各府县纷纷易帜,更无一支滇军愿与闯军一战。高一功一面分兵驱赶川军,一面兵不血刃地直抵云南首府昆明城下。黔国公府虽欲抵抗,但除了卫士以外没有人愿意抗拒义军,就连公府卫队也人心思变,黔国公只好和昆明百官一起出降,云南全省大半平定。

……

开封城外。

刘姑娘的小屋门前,岳牧把斧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奋力地砍下去,把大块的木材一剁两半。自从刘姑娘住下以后,岳牧总是忙里偷闲跑来帮着打水、砍柴,忙个不停。今天岳牧又累得满头大汗,刘家奶奶颤悠悠地端着一碗水走出来,招呼他道:“有劳岳爷了,岳爷喝点水吧。”

岳牧喝水的时候,刘家奶奶在旁边千恩万谢。

“客气,客气,”岳牧连忙解释道:“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闯营的大将军要我们没事多转转,帮大伙儿安定下来。老人家要谢的话,那该去谢我们的大将军。”

刘姑娘拾草回来,见到岳牧,也连忙躬身表示感谢。岳牧夹在祖孙两人之间,脸涨得通红,大声分辨着:“这是我们大将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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