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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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们的表情让陈老板很满意,这种大客户总是多多益善:“如果我们这次能替玉班脱困,他们以后所有的官司就都会交给我们打。”

听众们顿时人人振奋,但讼师们都知道天上不会掉肉包子,见陈老板又开始品咖啡,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人开始询问:

“玉班逃税了?”

“玉班的广告违法了?”

“都不是,”陈老板放下咖啡,淡淡地说道:“玉班被人告上公堂,说他们违反钟馗法。”

“啊。”台下发出几声惊呼,钟馗法是先王亲自在国卿院发表演说得以通过的,宗旨就是禁止任何对有缺陷的人进行歧视的法案,比如前朝可以因为品貌不端而拒绝一个士子当官,但在当今的中国,面貌丑陋不再成为拒绝一个人出任公职的合理理由,钟馗法也因此得名。这个法律对所有的行业都有效,邸报编辑不可以因为一个人是侏儒而开除他;双腿残疾一样可以成为钟表匠,总之,若一个人的缺陷不是行业不可缺少的条件,老板就不可以作为开除这个残疾人的理由。

颁布这么多年来,凡是正面对抗钟馗法的官司一概以失败告终,陈老板告诉大家官司的起因,一个歪嘴驼背的人被玉班发现其实是正常人,因此玉班开除了他还扣掉了他的花红。这个人承认他确实是正常人,之前装出这样一副面貌是为了混进去讨碗饭吃,而且他确实装扮得很好,一开始玉班始终没有发觉,观众也很喜欢他扮演的小丑,一度还成为南京演出班里的台柱子。

“现在他想讨回他的花红,他请的讼师状子上写玉班违反了钟馗法。”陈老板介绍道:“因为他容貌正常不影响他演戏,相对玉班招的那些歪眼、斜嘴、斗鸡眼,他正常的容貌是残疾。”

“这是一桩小事,”一个讼师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玉班确实违反了钟馗法,对吗?”陈老板说道。

“是的,”台下的不少讼师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把花红给他不就得了,又没有几个钱。”

“玉班找了很多讼师行,其他的讼师行都这么说,而玉班的大当家不信,”陈老板摇了摇头:“玉班的大当家说了,他要把这个官司当一道考题,谁能打赢这个官司,谁就是南京最有本事的讼师行,他就会把以后的官司都交给这个行。”陈老板放下咖啡正色说道:“我要你们打赢这个官司。”

“对抗钟馗法?”几乎所有讼师都立刻说道:“这是先王最看重的一个法案,执政王府一直关注所有涉及钟馗法的案子。”虽然齐王府一般不干涉国卿院的决议,但钟馗法已经是决议了,虽然齐王府一般不会干涉公堂的判决,但公堂也绝不会想和齐王府作对,尤其是明明原告占理的官司。

“李讼师,”从始至终陈老板一直在注意一个年轻讼师,一个他非常欣赏的新秀,陈老板发现他没有开口说话:“你怎么说?”

“我可以打赢这个官司,”那个一直沉默的讼师缓缓开口:“我可以帮玉班胜诉。”

“很好,”陈老板拍案叫道:“你打算怎么说?”

另外有人则迟疑说道:“反对钟馗法?齐王府不会同意的。”

“执政王说过公堂就是讲理的地方,”李讼师说道:“只要理在我手,执政王又能奈我何?”

第二十八节 决口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黄侯为什么这样看重军旗呢?”撤回开封已经三天了,李自成和许平很少有机会这样悠闲过,两年来他们总是不停地征战练兵,即将开始的开封攻城战不会有什么悬念,山岚营会自行撤退,而其他各路汴军毫无斗志。

“侯爷曾经说过,希望他建立的营能够流传下去,”这种思路对许平造成很大影响,他也希望自己一手创建的部队能够天长地久地存在于世:“作为一个武人,能流传于世的还能有什么?一支部队、一本兵法,如此而已。”

“但军旗如果丢失了,这个营就不会再重建?”

“是的,侯爷认为一个营的光荣都记录在它的军旗上,磐石营和选锋营的营旗丢失了,它们就不会再重建了,而长青营虽然全军覆灭,但营旗回去了,侯爷就会拨给这个营新的军官和士兵。”受镇东侯的影响,许平也是这样与他的部下约定,若是近卫营或其他任何一个营丢失了他们的军旗,这个营的编制就会被取消。

“很有意思。”李自成已经答应了许平的建议,同意山岚营带着他们全部的装备和旗帜撤出开封,交换条件就是这个营不会留在北方继续与闯营交战:“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我们进攻京师的时候,又会碰上这帮人。”

“侯爷……”镇东侯的信用记录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不过许平直觉对方并没有在撒谎:“我想侯爷没有必要骗我们,反正有教导队在,只要朝廷给军饷,侯爷想练多少兵都可以,要是山岚营留在开封,说不定还能多拖我们些时日,让他能练出更多的兵来。”

……

接到许平的密信后,贾明河再次去求见高明衡,许平的条件非常优厚,在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贾明河非常怀疑镇东侯到底和许平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每次稍微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想一下,他就会感到里面疑云重重,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发抖——虽然贾明河拒绝审视自己内心深处冒出来的那些念头,但他还是会感到恐惧。

尽管镇东侯没有要求,而且许平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许掩护河南巡抚和周王突围,但贾明河仍打算把这两个人带走:“和贼人不需要讲什么信用,”贾明河能聊以自x慰的就是他一贯敬仰的镇东侯从来也不讲究对敌人守信,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侯爷总是临机决断,他也总是要求我们临机决断。”

而高明衡则非常头疼,作为河南巡抚他守土有责,周王可以逃走,但他绝对不行。开封沦陷就意味着河南全境失陷给闯营,现在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土地已经不姓朱了,但是只要开封还在,朝廷就还保留着最后的遮羞布;尽管河南巡抚衙门的命令已经出不了开封城一步,但是这个衙门里面的各级官员仍然一应俱全,所有的命令朝廷还是自欺欺人地发给河南巡抚衙门,然后再由河南巡抚衙门发给开封城卫戍部队,就好像河南巡抚衙门仍然掌控全省一样。

河南巡抚衙门逃到直隶去办公是不可能的,高明衡知道朝廷再顾及颜面也不会容忍这样荒谬的现象出现,相反,高明衡估计自己很可能会作为替罪羊被朝廷杀头示众——扪心自问,高明衡也算不上替罪羊,他接任时河南只丢了一个洛阳,其他各府都是在他手上丢得一干二净的。

“若不是镇东侯调教出许平这个祸胎,河南之事何至于此?”不同于另一个时空,高明衡现在可以在心里理直气壮地把全省沦陷的责任推给镇东侯:“现在又让贾明河来当这个好人?真是岂有此理!”

生气归生气,高明衡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地写信给开封城外的侯洵,后者这个光杆司令是高明衡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苦苦哀求侯洵速发援兵来给开封解围:现在就连镇东侯的新军都打算逃跑了。

……

从李自成的大营里回来,许平又在自己的营中看地图,镇东侯的建议充满了无可抗拒的诱惑力,西进的话,潼关天险显得不可逾越;而南下会让士兵们觉得战争结束遥遥无期,许平可以让这些士兵觉得攻陷京师就能推翻明廷、结束战争,就算那些对明廷仍然心存幻想的士兵,也可能会相信对京师的围攻能导致朝廷慎重考虑招安问题,不少人始终认为天子依旧是圣明的,他一旦看破奸臣的蒙蔽就会招安并且信守诺言。

许平的思路被军营外传来的吵闹声所打断了,不等许平起身发问,几个贴身亲信卫士就闯进他的营中,他们甚至不向许平敬礼就直扑到到他身边,一左一右的架着许平把他往军营外拖。又惊又怒的许平忍不住挣扎起来,同时喝斥卫士们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人快走,黄河决口了!”几个卫士不由分说就把许平中从大营中拽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许平一时间也惊呆了,在他头脑清醒过来之前,他已经被卫士们揪到大营外,拖上马直奔附近的高坡去了。

许平被卫士保护着逃上一个高地后,他才听到从天边传来闷雷一样的声音,这并不是真正的雷,而是决口的黄河水在大地上奔腾时发出的咆哮声。刚刚回过一点神的许平,忍不住问周围的卫士:“闯王,李将军呢?其他人呢?”

这些卫士无法回答许平的话,他们只知道当发现黄河决口之后,哨兵就四下散去,通知各营的长官。

在茫茫的夜色中,许平看不清远方的景物,但是他刚才所听到的那种闷雷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响。同时,四周的大地也已经被人们的惊呼声所充斥。山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人在奔跑,这些隐约不清的人影看上去就像一群一群的蚂蚁。

终于,雷声已经传到了耳边,洪水出现在许平的眼前,许平看见一道闪着黑色光泽的水线向着身边涌来。在月色下,这道水墙前进的速度显得并不快。但在地上的人却先后被无情的追上,许平看着地上的人在这道水墙面前,疯狂地奔跑着,但是先后被这条看似缓慢的水线无情地追上,转眼间营地就被吞没。

在许平的身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士兵,还有百姓,都尽可能的向山头的最高峰跑来。在这种情况下,许平的卫士也已经无法维持秩序,这些人全部挤在一起,把整个山挤得满满的,当水线从山边划过的时候,那些拥挤在山脚下的人,仍然被水无情的带走了,这些人在水中挥舞着双臂,呼号着,统统消失不见。

……

当狂呼着“黄河决口了”的骑兵从军营旁冲过后,秦德冬大概是整个营房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马上把全营的弟兄们叫醒,让他们从找到身边一切可能用来飘浮的东西,或者干脆把自己绑在树上。等到秦德冬和他的兄弟们听到大水卷地而来的呼啸声中时,刚刚通知过兄弟们的秦德冬抱起两个木盆往自己家里跑。在他已经跑到看见家门的时候,岳牧从他身旁飞奔而过,秦德冬扔下一个木盆,一把揪住这个手下。

“岳兄弟你要去哪儿?”秦德冬看了看赤手空拳的岳牧:“你身上怎么连块木板都没有?”

岳牧拼命挣扎着,企图从秦德冬的手中逃走“我要去刘家,他们家不知道怎么样了?”

秦德冬松开了手,但是紧跟着又抢上去,正要跑开的岳牧又被秦德冬一把抓住。

“这个给你,岳兄弟!”秦德冬把一个木盆猛地塞到了岳牧的怀里,岳牧来不及说话,秦德冬就抱着另外一个木盆远远地跑开了。同时还听到秦德冬叫道:“不必多说了,快去找刘家吧。”

秦德冬跑进家的时候,刺骨地冰水已经没过了脚面,秦德冬的妻儿正惶恐不安地坐在床上,看到秦德冬冲进家门后,母子俩分别爆发出喜悦的叫声和一声嚎啕大哭。秦德冬二话不说的把一岁的儿子抱在怀里,另一支手把惊呆了的妻子从床上揪起来,秦德东拖着母子二人往门外冲去。跑到门口的时候,水已经没过了大腿,真冷啊,十月的河水瞬时浸透了秦德东的军裤,让他牙齿开始打战。全身哆嗦着,秦德冬把儿子装进了木盆,然后和妻子一起扶着木盆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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