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2 / 2)
“没有按他们的办法算过,”陈哲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若是用他们的算法,山东大概能有千分之五吧?”
从陈哲的语气里,大家都能听出来他自己对自己的话也没有什么信心,山东已经是顺军治下工业极其发达的地区,比河南等地要强得多。
“这是吹牛!”李来亨本能地否认这个情报。
对黄石来说,这个产值比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概也就是洋务运动中早期的水平,现在中国不像他前世的满清时代,那个时候可以工业输入而南明全要靠自己发展,从英国的发展看,五十年后或许能提高到总产值的百分之十几。(南明比英国发展工业时的国际形势还不如,周边连法国之类的国家都没有,绝无工业输入只有工业输出。)
但对许平等人来说,这已经是难以想像的发达,周洞天摇头道:“反复检查过了,不太像是吹牛。”
“就是说南明的产力大概是我们大顺的二十倍,就是说我们每造一支枪,南明就能造二十支,我们每产一斤火药,他们就能产二十斤。”许平略微提高声音说道:“我们不可能靠慢慢地消耗贺飞虎的两个镇、然后再慢慢地消耗齐世子军来取胜,南明会源源不断地补充他们的消耗,我们会被拖垮磨死。要想扭转战局,我们必须迅速打垮齐世子四镇,解安庆、庐州之围,然后一刻不停地掉头对付贺飞虎,消灭明军收复浙江,并在南明武装起更多的士兵前就攻入福建击败他们。”
“放弃南京,全军西进!”这次许平下达命令后,帐内众人立刻哄然应是,
……
带着许平急奏的信使刚刚离去,向北方疾驰向顺廷送去他的报告,在里面许平向顺王和丞相解释了他的不得已与孤注一掷的决心。
近卫营和装甲营已经排列好整齐的队形,等待着许平的检阅和训话,其他几个营的主力也都渡过长江,许平命令争取时间,辎重能减则减。同时全力利用民夫和地方军搬迁南京的重要物资,他估计自己还会有一点时间,明军还要再等一段时候才能判断清楚自己确实是在唱空城计,然后才会进取南京,至于追击自己的步调更会因为接受应天府而大大滞后。
“大将军,请检阅三军。”
卫士的声音过后,许平慢步走上点将台,他身前的军阵中,胡辰、高成仓等刚风闻被赦免就归队的人也在其中昂首望着他们的统帅。
“吴王千岁!”
不知道谁先喊出了第一声,接着就是上万人的热诚致敬:“千岁!殿下千岁!”
“我们的目标是泉州。”许平完成了他一句话的动员:“出发!”
“大将军好气魄。”队伍滚滚流向西方,陈哲在背后小声恭维道,他发觉此刻要是说去迎战地方大军或是去解围难免会让士兵们觉得前路困难重重,而许平的口号则显得有力得多,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的周洞天也赞叹道:“取法乎上。”
“你们两个对胜利——”许平回首瞄了他们二人一眼,自从看到制宪会议关于扩军和生产的报告后,这二人就一天比一天悲观:“失去信心了吗?”
第五节 绝境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就是对上齐世子的四镇,也称不上劣势。”行军路上陈哲和许平研究战局时突然说道:“明军所谓的团,完全是按照大人的翼编制来的,齐世子四镇一共有十二个团,而我们六营也有十二个翼,虽然……”说着、说着陈哲自己有点泄气,除了近卫和狙击两营外,就剩装甲营称得上是齐装满编,其他的都在之前的防御战中受损,但陈哲觉得不能灭自家威风,继续道:“至少从翼和团的数目上看,还是一对一的嘛。”
“这可不好,陈兄怎么也开始学明军的摸样了,”许平笑起来:“不如就是不如,何必要强找借口。”
明军的师编制有大量的独立单位,除了九千属于三个团的士兵外,还有六千多人属于独立单位的,这些兵力除了能从事协助和辅助工作外,也都经过战斗训练,可以补充进团编制当做步兵使用,许平很清楚这一点,而且陈哲也清楚。就算这些士兵是单纯的辅助部队,许平记得以前陈哲曾这样评价过:一个战兵背后如果有一个辅助兵,那么他能当一个半战斗兵用,而如果一个战斗兵背后有十个辅助兵,那他就能顶的上没有辅助兵的三个战斗兵。
具体数值可以讨论,但是无论许平和陈哲都明白明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
“我们一个翼能够打新军一个营,”虽然陈哲赞同许平的决定,但是他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在地方境内与敌军优势兵力进行决战,这不太符合陈哲的习惯,从河南开始他和许平一贯是以强攻弱,所以陈哲不自觉地总想多挖掘一些顺军的优势出来,但现在顺军所有的长处实在不是很多:“就是第一次遇到贾帅带领的新军时,我们一个营也能打他们一个半营。”
“那时贾帅的新军还是用对付建奴、流民的那一套,而近卫营已经开始了专门针对性训练,而现在明军用的就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他们甚至连我们的沙盘都原封不动地抄袭走了。”许平心里同样有些忧虑,不过他觉得若是自欺欺人那就会影响判断,与其如此还他宁可给同僚泼点冷水:“遇到贾帅的时候,近卫营已经在河南转战近年,攻城略地身经百战,新军有谁见过战场么?”
那时新军除了因为黄石而士气高点外陈哲觉得并无多少可取之处,后来没有了那种士气后闯营收拾起他们来确实如陈哲所说以一对二还绰绰有余,闻言陈哲摇头道:“他们现在也没打过几仗。”
“但是他们打过了,见过战场了,这和当初的新军就很不一样了,我们在河南遇到的新军最好也就是在山东追过几个月的东江军——用木棍和马刀和他们打游击的东江军,而现在他们已经在浙江打过好几仗,面对过火炮和排枪。”就像余深河对李定国报告的一样,李来亨同样想许平介绍过明军迅速提高的战术素养,至少在十八个月的训练条件下,明军的炮兵一旦适应了战场的血腥恐怖气氛就迅速压倒了顺军的炮兵部队。
陈哲很清楚许平的计划,就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希望每一个士兵都能意识到不取得胜利就要面对死亡。
“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在李来亨报告前,许平并没有发现他的对手居然还有这样的弱点,那就是北伐军的将官和士兵之间有些不够融洽,似乎齐公在推行一种新的官兵关系。比如大大削弱了长官对下级的管辖权,本来被新军集体抵制的军法官制度又被齐公改头换面地建立起来,士兵和下级军官如果对上级的惩罚不服可以提出军法申诉,由专门的军事法庭来核实处分得是否有道理。
这对明军的官长权威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而且李来亨通过审讯俘虏还感觉明军士兵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并无一辈子当兵吃饷的打算,俘虏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工匠、有农民、有渔民,甚至还遇到过一个什么小学校的老师,除了少数人以外,大部分都打算在战争结束后退役去重操旧业。李来亨觉得明军上下级的冲突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剧烈(以传统的一辈子当兵,世世代代当兵的理念来看),士兵们很少有人愿意为他们的直属上司而不惜一死,去献身卖命博取自己或子孙后代的富贵。许平详细询问过李来亨后也有种怪异的感觉,一贯标新立异的齐国公好像正在军中推行什么新思维,提倡军队为国效忠——这个词语许平不感到新鲜,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其他顺军将领都觉得如果不把效忠的对象定在某个人身上(一般是士兵的直属上级),那么士兵就会容易变得困惑。
一个人怎么能向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效忠呢?到目前为止许平还理解不了,但这个思想其实不仅仅是齐国公推广的,也是南明采用志愿兵模式后被普通士兵从社会上带入军队中的(黄石始终相信军队是社会的缩影,正从封建家长制向宪政监督制转型的南明同样会有不同以往的士兵)。不管顺军将领是不是能理解,反正李来亨发现的怪事还包括明军士兵虽然对他们长官的不满增加了很多,而且敢于把这种不满宣诸于口:比如被俘后有人痛骂上峰愚蠢能得到其他俘虏的大声赞同。但俘虏却变得异常难以收服,他们不愿意加入顺军,就算有些俘虏心灰意冷对胜利失去信心,他们也不想换个主子当一辈子的兵,而是在心底盼望能够早日实现和谈放他们回家去从事老本行。
也正是因为此,虽然许平不太明白这是明军士兵的心态变化和明军高级军官的旧思维的冲突,但他依旧察觉到这种脱节和不协调——失去生杀予夺大权的高级将领很不满,而他们试图抵制军法并恢复重建权威强压士兵时下面同样心生不满,接触过新社会模式的士兵不像他们前辈那样顺服,转型中的明军在某些情况下会比新军更脆弱。
……
一直到许平走后很久,第六军才在反复讨论后下定决心出动一个团向应天府发起试探性攻击,贺飞虎焦急地等待着这个团的消息,他既担忧这会让几千士兵落入许平精心布置的陷阱,但更担心从应天府传来的消息无误:顺军倾巢出动直扑安庆。
卿院希望第六军尽可能地争取一些功劳和荣誉,但卿院绝不希望这仗会打败,如果许平真的击败了北伐军主力那么此次北伐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贺飞虎一面急速向泉州报告他刚得知的应天府传闻,一面派使者昼夜兼程赶去通知黄乃明,如果那个侦查攻击的团没有遭到顺军主力伏击的话,那战争的关键就已经转移到西线——而贺飞虎对此将无法插手,这种旁观胜败而无法参与的感觉让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贺飞虎的急信传入北伐军总部时,这里早已忙成一团,安庆府境内的警报如同雪片一般传来,所有的情报都指出安庆府正遭到顺军主力的进攻,敌军的大军如潮而来,各警戒据点完全无力抵抗。
“许贼这是要拼命吗?”黄乃明和其他高级军官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顺军一点儿也不顾忌暴露行踪,沿着长江疾驰一路向着安庆而去,这完全出乎了之前北伐军的预料。
“早该想到了,许贼从来就不服从军令,他在新军的时候就把上峰命令当耳旁风。”一通抱怨过后,北伐军紧急动员,准备全速出发追击直扑安庆的顺军主力。
“命令第九镇立刻严加戒备,咬紧牙关顶住许贼!”
北伐军统帅部同时下急令给包围安庆的明军,让他们立刻收缩防守,把注意力从内包围圈转向外包围圈,准备全力阻击许平的解围行动。
“局面依然是对我们有利,而且是非常有利。”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参谋长金求德首先冷静下来,由于回旋的余地非常小,所以北伐军能够迅速赶到战场,就算许平有兵力优势,但是所谓千里争利厥上将军,许平再快也不能一到安庆城外就做好充足的攻击准备。以第九镇一万余的兵力,固守已经经营多时的长壕和围城工事,大家都相信肯定能顶一段时间,而北伐军主力虽然慢了一拍,但距离这么近也是转眼就能赶到战场。
“许平孤军深入,没有任何后援,而且又是急行军,显然把辎重大都抛下了。”金求德的分析获得大家的一致赞同,甚至发觉北伐军虽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反倒更有利,因为这样就是衔尾追击而不是迎头堵截——深入安庆的顺军前有坚垒,后有追兵,侧面还是长江。在许平顿兵坚城之下的时候从背后猛攻之,必能将其彻底歼灭这样无疑就是一锤定音了。
“当今的形势就好似官渡之战,许贼就是偷袭官渡曹贼,唯一的机会就是先攻破第九镇,夺取他们的辎重、堡垒再掉头迎战我们,”金求德指出曹操当时的选择是不顾部将请求分兵抵御背后威胁的要求,全力攻破淳于琼;而袁绍的错误是优柔寡断,没有火速发大兵支援,不然曹操也只能饮恨乌巢:“让第九镇无论如何不要贸然出击,坚持到我们赶到就是大获全胜了。”
河南的一败再败让新军颜面尽失,所有的将官都摩拳擦掌地出营去发动部下,而金求德心中同样充满了熊熊的斗志,他说服黄乃明再下命令给第九镇:万一,如果万一顶不住,那一定要尽毁安庆周围的辎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许平得到它们。
当初许平曾经让张彪带话给新军:“回去告诉金求德,阴谋诡计我不如他,打仗他不如我。”
这句话金求德一直没有机会让许平吞回去,但这次,金求德再三检查两军的部署:给庐州的第十镇的命令也已经发出,让他们暂时解除对庐州的包围,做好南下准备一边一起堵截许平;但就算庐州军无法及时到达——从时间上看不可能,安庆周围明军也拥有天时地利,绝对的兵力优势、防御阵地、情报体系和辎重储备。
“让许平小儿看看什么才叫宗师级的运筹。”金求德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彻底洗清多年来许平加诸于新军的耻辱——让前新军将领们至今仍在齐公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耻辱。
……
午时,顺军前锋报告距离安庆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安庆周围的明军已经放弃原接近地的据点,一万几千大军都龟缩到核心防御阵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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