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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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小友:

吾作此书与汝永别哉。吾本想见汝一面,但世事难料,恐不能等汝之归来,故先作此书,一述别离之情。

吾与汝性情相投,本性相似,虽年岁相差甚大,然吾与汝乃忘年之交,莫逆知己。汝忠义聪慧,文治武功,上天有眼,降汝于我大宋,此乃社稷之福,国家之幸也。唯望汝能竭尽全力,报效朝廷,恩惠万民。

吾八岁入宫,侍奉圣上,亦曾收河州,复河湟,战牛精谷,拔珂诺城。神宗之时,吾受命征讨夏国,领兵取兴、灵,复凉州,平夏人于高川石峡,烧南牟府库,凯歌而还。当今天下,百姓疾苦,官吏不治,吾屡屡奏本荐言,然圣上不谘诹吾道,察纳雅言,吾之奈何?当今圣上对汝恩爱有加,正是施展汝之才华之时机。朝廷有汝一人,国家必能兴旺强盛,百姓必能安居乐业,如此,吾可以安息矣。

童贯孽障,残害百姓,迷惑圣听,其罪滔天。“子不教,父之过”,童贯若此,吾之罪过也。临终之时,吾仍望其能改过自新、弃恶从善,然皆吾之一厢情愿耳。九泉之下,吾无颜面见其父也。

汝与童贯同朝听政,汝当以社稷为重,有益于社稷,当联合之,利用之,无益于社稷,自当排除之。然凡事不可意气用事,切记,勿忘!

书不尽言,至此绝笔。

李宪

黄裳看毕,心中骤然悲伤。黄裳仍不相信李伯伯已离世而去,问李纲道:“李宪伯伯怎么了?”李纲低沉道:“李大人已经归天。”黄裳大恸,哀声道:“李宪伯伯怎能死去?李伯伯是怎么死的?”李纲道:“应该是咬石自尽而死,但李大人身体也有许多伤痕,想必是死后又遭人毒打。”黄裳怒声道:“是谁这么狠毒?”李纲道:“你出使后第三日,李大人找到我,让我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你。现在想来,当时李大人神情便和往日不同,只是我没有发觉。后来我被朝廷罢官,呆在家中无事,便时常去李大人宅中,同李大人闲聊一番。但那一日,估摸是你出行一个月之后,我又去找李大人,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大人竟死在了院中!当时李大人浑身血迹,在李大人尸体旁,我看到了李大人的断舌。”黄裳怒声道:“李伯伯武功高强,没人能够害得了他,李伯伯是被人逼死的,我知道这个人是谁!”黄裳咬牙道:“李伯伯,我要为你报仇!”李纲道:“李大人让我给你这封信时,让我要再三叮嘱你,凡事以社稷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

黄裳泪水不停溢出眼眶,黄裳缓缓道:“李伯伯已想到了所有事情,李伯伯知道我不会放过凶手,所以才让你叮嘱我。李伯伯早以决定了自尽归天。李伯伯一生刚正,却遭此下场,老天不公啊!”李纲叹声道:“李大人生性刚烈,不为朝中大臣所容,可惜李大人文武全才,终究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黄裳道:“李伯伯葬在何处?”李纲道:“我将李大人葬在了汴京郊外。”黄裳道:“多谢李兄埋葬李伯伯。”李纲道:“我与李大人交情虽不及黄大人,但李大人也是在下一好友,黄大人不必在意。”黄裳道:“我想去李伯伯坟上一拜,还请李兄帮忙指路。”李纲道:“黄大人客气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黄大人尽管吩咐便是。”黄裳道:“方才李兄说被朝廷罢官,却是为何?”李纲道:“当前圣上罕管朝政,朝廷政事皆由蔡京、童贯把持,蔡京、童贯排斥异己,结党营私。因为我与此他们政见不同,他们便告我贪污税银,你走后不久,朝廷便将我削官为民了。”黄裳怒道:“朝廷怎能如此行为,李兄秉性我最知晓,我必奏明圣上。”李纲道:“当前朝中皆是蔡京、童贯之人,黄大人虽被圣上恩宠,但凡事也要小心呀!”黄裳点头道:“我大宋百姓对蔡京、童贯颇有微词,朝政由此二人把持,我大宋形势危机呀!”李纲叹了口气,转言道:“黄大人若拜祭李大人,在下可为黄大人引路。”黄裳道:“多谢李兄。”

第二卷(本卷章目调寄“青门饮”) 第二十章 书信寄托哀情,归家万事清净(2)

更新时间:2012-1-9 16:21:40 本章字数:1768

黄裳带了阿虎、王一叶,随李纲一同向汴京城外走去。出了汴京城,又行了二十所里,只见许多坟墓连成一片。李纲带黄裳来到一座新坟旁,对黄裳道:“这便是李大人之墓。”黄裳心头一阵悲凉,扑通跪在坟前,泣声道:“李伯伯,你我虽为挚友,却是情同父子,今日你突然离去,黄裳何其悲伤!”黄裳说罢,放声痛哭。黄裳哭道:“李伯伯,你含恨而死,死后又遭人玷污,黄裳不能为你报仇雪耻,黄裳实在是痛心疾首!”众人皆垂泪不止。

黄裳让阿虎将所带供香锡箔拿来,祭于坟台之上。坟台前有些新烧纸灰,想必是谁刚刚祭拜过,黄裳稍稍安心。黄裳道:“李大人可知是谁祭奠了李伯伯?”李纲道:“我最后一次上坟还是在半月之前,在下不知李大人还有何亲人。”黄裳道:“李伯伯下葬之时一定很是冷清。”李纲道:“在下埋葬李大人之时,确实很少有人跟随。”黄裳长叹一声,自言道:“二十年前,李伯伯曾统兵征讨西夏,部众甚多,想必是李伯伯旧部前来祭奠。李伯伯,今日黄裳来看你了,你在地下安息吧。”

黄裳将所带锡箔点燃,跪立许久,方才离去。黄裳等人刚走不远,坟地四周野鸟急飞而来,胡乱啄食祭奠贡品,黄裳大怒道:“李伯伯忠心报国,一生向善,老天为何如此对待李伯伯?”黄裳飞身过去,抓起一把碎土,将坟前野鸟统统打落。黄裳刚刚离开,又有许多野鸟飞落下来。李纲道:“世事若此,黄大人不必悲伤。李大人一生行善积德,必能升入天堂,永祥安乐。”黄裳悲伤道:“但愿如此。”

黄裳上了马匹,众人向回行去。李纲道:“我听说童贯乃是李大人的义子,但李大人仙逝之后,我去找童贯,童贯相当冷漠。李大人下葬之时,童贯甚至没有前来。”黄裳道:“你可知是谁逼死了李伯伯?”李纲道:“在下不知。”黄裳愤怒道:“毒打李伯伯尸首之人,便是逼死李伯伯之人。”李纲道:“难道黄大人知道是谁?”黄裳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此人除了李伯伯的义子童贯,别无他人!”李纲惊道:“童贯即为李大人义子,为何要逼死李大人?还如此歹毒地鞭打李大人尸首?”黄裳道:“依你看来,童贯武功如何?”李纲道:“童贯武功高强,世上鲜有对手,但上次黄大人与童贯在大殿比武,黄大人似有意谦让童贯。依我看来,童贯武功不及黄大人。”黄裳道:“童贯武功皆是李伯伯所传,童贯大殿比武胜不了我,所以便逼李伯伯再传授武功给他,因为李伯伯曾发誓将自己的所有武功都传授给他。李伯伯知道,传授给童贯武功越多,童贯作恶越多,所以李伯伯只能自尽身亡。童贯见李伯伯就是死也不传授给自己武功,所以才会毒打李伯伯尸首。”李纲满脸愤怒,道:“那李大人为何不除掉童贯这个逆子?”黄裳道:“李伯伯一身正气,他也许怕对不住童贯的父亲,童贯父亲曾救过李伯伯性命。”李纲叹道:“李大人如此刚毅之人,武功又如此高强,若圣上加以重用,我大宋何愁不兴盛!”

黄裳道:“上次在大殿之上,你反对联金伐辽,却是为何?”李纲道:“我大宋看似强盛,实则危机重重。黄大人可知,当前百姓苛税繁多,尤其是征收花石纲之后,各地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而朝廷各级官吏贪污腐败,政令不通,我大宋已是岌岌可危。如若仓促开战,必然又要征收捐税,其后果不堪设想。当前我大宋应该作的是整治官吏,恩惠万民,而不是开启战事。”黄裳道:“李兄有如此高见,我必当奏明圣上,恢复李兄职位。”李纲道:“在下绝非贪官恋位之人,然身为大宋子民,谁又不肯为我大宋效尽死力!眼看我大宋危机四伏,在下又于心何忍?效力无门,在下只能昼夜兴叹。”黄裳叹声道:“朝廷弃李兄而不用,乃是朝廷一大损失。”

两人说着,不觉已进了汴京城,黄裳道:“李兄可暂时回府,李兄心思我已知道,我自会奏明圣上。”李纲道:“黄大人不可,在下自认与黄大人相交甚厚,黄大人若为我之事请奏圣上,却有徇私之嫌。”黄裳道:“李伯伯让我凡事以社稷为重,我自由分寸。”李纲道:“那在下先行告辞。”黄裳道:“李兄请。”李纲掉马先行而去。

黄裳驻马而立,王一叶上前道:“黄大哥,咱们是不是要回府?”黄裳道:“不,咱们现在要去皇宫,我要拜见圣上。”说着向皇宫行去。

第二卷(本卷章目调寄“青门饮”) 第二十章 书信寄托哀情,归家万事清净(3)

更新时间:2012-1-9 16:21:40 本章字数:2291

皇宫坤宁殿内阁,宋徽宗手持画笔,轻点丹青,正在挥毫做画,数十名侍女太监在一旁伺候。宋徽宗画完最后一笔,长吁口气,站立画前,面露微笑。这时,一太监轻声对宋徽宗道:“陛下,黄裳大人求见,已在殿外恭候很久,是否宣黄大人进见?”宋徽宗斥道:“怎么不早禀报,快快宣黄爱卿进见!”那太监忙道:“是。”那太监赶忙出殿通报。宋徽宗自语道:“今大作初成,正好让黄爱卿评论一番。”

黄裳进入殿中,俯首叩拜。徽宗道:“此乃朕之内阁,黄爱卿不必多礼。这幅《写生珍禽图》,朕刚刚完成,黄爱卿有何高见?”黄裳道:“陛下画作笔调朴质简逸,禽鸟花草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全图虽为写生描绘,但形感质感强烈,出神入化。禽鸟之羽毛想必是用淡墨轻擦出形,又以较浓笔墨覆染,再以浓墨点染鸟的头尾、羽梢等位,如此层迭描绘,却似一只只鸟儿落在画中一般。陛下画功之厚度、意境之深度世上无人能及,陛下笔力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界。”徽宗笑道:“人们都说黄爱卿不会吹捧奉承,黄爱卿如此夸赞朕这幅《写生珍禽图》,想必此图当真是好了。”黄裳道:“陛下画作清奇高远,确实不同凡俗。”徽宗道:“朕现在还在思索,图上那只欲飞的鸟儿,是左脚先离枝,还是右脚先离枝?”黄裳道:“陛下,臣出使辽国之时,辽主耶律延禧正在狩猎,耶律延禧能将平生捕获猎物数量都一一铭记,耶律延禧也十分通晓各种猎物的习性,辽主痴迷狩猎若此。臣以为作为一国之主,应以国事为重,切不可太过沉迷于各种玩物。”

徽宗瞪眼看看黄裳,沉思片刻,道:“朝中大臣均未说过这样的话,爱卿如此荐言,真乃忠义之臣也,所谓‘众人之唯唯,不若直士之愕愕’,朕没有看错爱卿!”黄裳躬身道:“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万事不敢不以陛下大业为重。臣遇到陛下这样的明君,乃是臣之福份!”徽宗感叹道:“朕有爱卿这样的臣子,亦是朕之福份。”

黄裳道:“臣闻陛下修建艮岳万岁山,要招募民间女子一万名,不知陛下为何要招募如此多的女子?”徽宗道:“灵素道长向朕进言,朕虽有万年之寿,但仍需修炼阳体,灵素道长向朕进献一仙方,可益寿延年,长生不老,招募这些女子乃是灵素道长仙方中的采阴补阳之术。”黄裳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陛下阳体自有上天佑护,又怎能相信一江湖道士之胡言?”徽宗道:“爱卿此言差矣,灵素道长有通天晓地之本领,道长仙方也绝非一般。”黄裳道:“圣人老子道成脱世,化为太上老君,乃是道家之始祖,老子所著《道德经》乃是道家之真经,那《道德经》有八十一章,从未有过采阴补阳之说。招募民间女子,已致使许多百姓家破人亡,还望陛下三思呀!”

徽宗沉思道:“爱卿所言亦有道理,但那些招募女子均是自愿而来,爱卿言之‘家破人亡’,怎能如此严重?”黄裳道:“虽有自愿之女子,但大多却是被迫而来,臣乃是亲眼所见,还望陛下明察!”徽宗异道:“竟有这样事情?招募女子之事乃是蔡丞相所管,朕要问个究竟。”

黄裳道:“陛下,自从征收花石纲以来,许多百姓凿墙拆屋,掘地数尺,寻找奇珍异石,而广大农田却荒于耕作,更有许多地方官吏欺下罔上,借征收花石纲之名盘剥百姓,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臣以为应停收花石纲。”徽宗惊道:“真若爱卿所言,花石纲应该停收!民以食为天,百姓为寻奇石而致田地荒芜,那我大宋百姓将如何生活?”黄裳道:“陛下圣明,臣所言均是臣出使路上亲眼所见!”

徽宗道:“爱卿这一路辛苦了,爱卿还有何奏言,尽管禀奏于朕。”黄裳道:“陛下,天下十八道,惟河北最重;河北三十六州军,惟定州最重,可是那定州知州却玩忽职守,整日寻欢作乐,致使军纪不整,政令荒废。臣奏请陛下,查办定州知州。”徽宗怒道:“这些官员也太过放肆,食朝廷俸禄,却腐蚀朝廷基业,传朕谕旨,立即将定州知州革职为民。”黄裳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裳道:“陛下,那定州乃是天下要冲之最,是我大宋北方之咽喉,臣想奏请陛下,赴任定州知州。”徽宗忙道:“不可,不可,爱卿就任定州知州,真正是大材小用。朕还想让爱卿就任丞相之职,爱卿怎能就职一个小小知州?”黄裳道:“臣所言就任定州知州,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臣必使定州政令畅通,军纪严明!”徽宗摇头道:“朕离不开爱卿,此事爱卿不必再提。”黄裳俯首道:“臣蒙得陛下如此厚爱,感激涕泠,臣谨遵陛下圣旨。”

黄裳接着道:“臣还有一事请奏陛下。”徽宗道:“爱卿请讲。”黄裳道:“陛下,臣闻李纲、宇文虚中,邓洵武等人被罢官还家,不知是何原因?”徽宗道:“童贯禀奏于朕,说李纲等人贪污受贿,所以朕便罢了他们的官。”黄裳道:“不知童大人有证据否?”徽宗道:“这个朕还没在意。”黄裳道:“陛下,李纲为人臣最清楚,李纲绝非贪污受贿之人,还望陛下明察!”徽宗思道:“朕也觉得李纲非贪腐之人。”黄裳道:“臣子遭受辱名而被罢官,恐怕有损朝廷威信。”徽宗道:“爱卿如此说来,那么朕将李纲恢复原职。”黄裳道:“臣替李纲叩谢陛下。陛下恢复李纲职位,李纲必感恩戴德,誓死效忠陛下。”

徽宗点点头,道:“爱卿为我大宋日夜操劳,今日已近戌时,爱卿就在这崇庆殿与朕共餐。”黄裳躬身道:“谢陛下!”徽宗道:“朕加封爱卿为护部御史,爱卿今后可随时出入朕之皇宫!”黄裳俯首拜道:“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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