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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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陛下会喜爱我,是因为我长得像隔间画像里的女子。」她扯开唇一笑,「所以我便想,如果再学像一点,陛下会不会就更喜爱我了?」

视线落到那盏茶杯,墨染青用同样的手势再端起来,左右端量一番,神态俏皮。

「陛下觉得像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探到的讯息呢!」

皇帝没有回应,其实她不用学这些动作就已经很像了。只是形似也就罢,后来相处才发现连个性行为也很相似。汪念笙是村里长大的孩子,活蹦乱跳的,为人落落大方。

墨染青也一样。

面前的少女在说这些话时都不觉得害臊,什么更喜爱不喜爱的,这种错愕的感觉他在记忆里梦里体会过无数次。皇帝盯着墨染青良久,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连第一次遇见的年纪都不符,可往事歷歷,又如何容易分清。

这样混沌的错觉,让他心生牴触,又难以抵抗。

他没打算让她取代女子在心中的位子。

如果连姿态也一起学,就更难分了。

「你是你,她是她,何必学这个。」皇帝压下心中的复杂,挥了挥手,想把什么混乱也一併挥去,「而且这样握杯也不方便,喝茶时会挡到嘴。」

「我会避开啊!」墨染青嗔怪一声。

面前帝王的眼神在一瞬间如她所愿的迷离。墨染青心知肚明什么,带着笑意将茶一饮而尽。

她回到招若宫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蝉声唧唧。

木欞花格窗微敞,两侧纱帘随风飘舞,等墨染青抬脚进了屋内,留守的宫女也上前说道:「方才聊湘宫越贵人、马常在,景虞宫的瑾妃娘娘、武昭仪和寧贵人……」她报了一长串名字,在墨染青坐上贵妃椅后也终于全部说完,「来找过娘娘,得知娘娘不在,便留下这些小礼以表心意。」

墨染青侧头望去,那紫檀木桌上琳瑯满目全是东西,大有布匹小至糕盒,贵重不等。念妃受宠,后宫馀人自然趋之若鶩,争相拉拢。

这几日她进宫后,除了谨记于昊渊的事传递从皇帝身边取得的大小消息外,另一边,就是盯着慈寧宫。不过太后因彻查兵器一事消停不少,成天待在自己宫里好似不闻世事,没费多少心力,令她最费心的,竟是后宫,少不了防备那背地里的各种小动作。

墨家,皇家。真是到哪都一样。

「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就收进库房吧。」她摆了摆手,面前宫女名为葒景,听此便前去桌上整理,又想到一事,说道:「皇后娘娘送来的安胎药还放在娘娘的床头。要端来吗?」

但凡妃子前一晚有侍寝,隔一早都会有一碗安胎药,以兴旺子嗣。墨染青没少喝,此时听葒景一提,便感受到嘴巴似有苦意,实在不怎么想。

她也不用。

但还是让葒景端过来了。

褐色的汤药摆到面前,葒景也退下去收拾物品。墨染青望着圆口木碗,那圆圆的汤面倒映着她圆圆的眼睛,她想,当月亮也是这么圆的时候,于昊渊就回来了。

自紫藤林一别,已是匆匆一个半月不见。

手腕轻轻转动,木碗里的汤药随之泛起清波,墨染青擒着笑,雀跃欣喜期待,她最终仰头,一饮而尽。

月亮悄然升空,夜幕也渐渐低垂。

太尉府里点满灯烛,下人们在廊道来来去去,后院传来女人们嘻闹怒骂的声音,全被阻隔在一门之外传不进来,书房里静的跟什么一样。

墨规年在位上沉思不语,桌案旺盛的烛火也一併跳动在他的眼眸中。

今日早朝顺利,可一直到回到家,墨规年脸上都未曾流露半分喜色。静候在一旁的老陈面上没有未知的心慌不安,因为这几日墨规年都是这个样子。
自二皇子出了事以来,就是这个样子。

身为二皇子身后最大支持者,望南军械库一事墨规年当然想方设法要解围,若只是小小意外倒也能息事寧人,可整条望南街都炸没了,百姓们怒火难平,他最终选择明哲保身,捨弃了二皇子。

二皇子一退出权位,其馀皇子立场模糊,太子势必要藉此推进新政。墨规年想到今早太子心有不甘的样子,虽说这次是他们旧派赢了,短时间内没什么名头太子都无法再和皇帝进言改革。可那又如何呢。

等太子一登基,还不是他说的算。

就算不是,有秦国公在旁辅佐以身作则,百官也难反对。

墨规年眼里的阴霾又更浓了些,外头下人来报哪位姨娘喊着头疼,哪几位吵起来了,哪位要老爷过去看一趟……他向来是很耐着性子哄女人的,这回却恼烦慍怒道:「让他们都安静一点!」

没多久,后院一片寂然无声。

墨规年也步到外头,深夜里的太尉府灯火煇煌,放眼过去比屋连甍,层楼叠榭,远至头顶月光也不能触及。这家有多大,族便有多兴旺。

而这样庞大的世族,便是新政首要打击的目标。等新政一上,会削他权、斩门阀,消除世袭弊处,广纳寒门才子,这怎么行?

就连小公爷以后都不一定能叫小公爷了,亏他秦国公还能清廉公正站在太子一边。

不过说起来也是,秦仲川又不靠父权全凭自身才学入得朝廷,秦家当然不担心后代没人光耀门楣。

墨规年眼神沉沉。

可墨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今年科举,也就一人中举,他本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但现在如果出不了杰出子弟,等新政实施,不会立马遭难,也会每况愈下、逐渐式微,不出十年,便黯然退场。

墨家歷史悠久,累世公卿,从山居草茅成广厦安堂,一方土地成良田万顷,代代相传多少年才有今日之地位,岂能说败就败的。

他可做不到。

月亮又快圆了。墨规年从来不喜这种阴晴圆缺、四季更迭的事物,他在意的是那能握在手中的权与利,保他歷久而不衰,永恆而不变。

可即便如此,月满之日,还是眾多京华人的殷殷垂念中,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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