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节(1 / 2)
西市王恒久欺行霸市,啸众作乱。
这一句话,给这个案件定了性质。首先,错肯定是王恒久一方,不用费心调查孰对孰错了,揪住王恒久一派往死里打,是政治正确。而且,案件的层次也限制住了,恶霸豪贾欺行霸市引发的大骚乱,这样一来事情闹得再大,性质也那么回事。哪怕只有三个人举旗造反,那也是造反,要报天子的,但商贾们为了争利聚众械斗,这等小事不用皇帝操心了。
最后一句:着南衙理会一下。
理会一下,这句含糊打得也好。究竟理会到什么程度,宰相大人没说。你自己领会吧!按照惯例,既然面定了调子,被定为受打击的一方,必须得受到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对待。
如果打压太过了,边回头即便打你两板子,心里头对你也是意的,前途无量。执行不力,那是不唯命是从,你会在司心被划进黑名单的。
这些官场门道,南衙将领们自然也清楚。所以,当宰相大人这句话传到南衙的时候,南衙将帅立即明白自己该什么立场了,当下不惜动用军驿快报,飞驰西市,撤回了军队。
今人也好,古人也罢,常受大人物被包装过的光环、公开表现的行止所蒙蔽,以为他们是如何的超脱于普通人。其实要说他们的见识、智慧、手段、能力,那必然是远超普通人的。
但要说七情六欲、爱恨怨憎,其实不但未必超脱于普通人,反而因为超脱于普通人的身份、地位、权力,所以会有放大之效。
战国时期魏国大夫范雎失势,逃亡秦国,献远交近攻之策,被拜为卿。发达之后,落魄时于他虽有一饭之恩的,亦有厚报;哪怕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的,也要往死里整,即是如此。
西晋时开府仪同三司的孙秀,仅仅因为潘岳曾经对自己不够恭驯,掌权后对他动了手手,自言昔日潘岳对他的怠慢,“心藏之,何日忘之!”
又有那明朝嘉靖年间,新帝登基,赞叹王守仁的功绩,决定调他入京任职,结果迟迟不得执行,最后皇帝反复催问,才给了王守仁一个有名无权的南京兵部尚书。
原因是,当时权倾朝鲜,犹在皇帝之的杨廷和从作梗。杨廷和也算一代名相了,虽然也有收黑钱、循私情的问题,但人无完人,总得来说,对社稷的功远甚于过。
但是他和王守仁的老司王琼矛盾很深,因为和王守仁的老司不对付,压制着坚决不让王守仁位,哪来的宰相肚里能撑船?
长孙无忌言出法随,说一不二多久了?几时还受过他人羞辱,当初因为卖了幢有瑕疵的宅子给褚龙骧,被那粗鲁军汉堵门叫骂,丢尽了脸面,一时在长安市传说好久。
长孙无忌没有因此使人去收拾那个陇右刘啸啸,已然是极为大度了,而今刘啸啸既然犯到了他的手,焉有放过的道理?
宰相大人一句话出口,风向立即定了。
王恒久仓惶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连写下十二道拜贴,遣人分送太仆寺、书侍郎府、察院、左金吾卫、右千牛卫、秘书少监、书舍人、京兆府、大理寺等官署,无一例外的,人不见,拜贴不接。
不但没人接,之前曾往长安县充当急先锋的司马兴风御史大人还风风火火直奔西市,当然,不是给他雪送炭来了,而是当场指斥长安县治理不力,御下不严,竟尔闹出偌大阵仗,要求从速、从严,惩办凶手。并且继续“风闻”,听说此事罪魁祸首,乃西市“大商贾”王恒久是也。
如此一来,这位察院来的司马老爷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之前往长安县去要求严惩李鱼,也只是为官严正、过于负责,风闻消息,前往督案了。
亮明了立场,司马兴风拍拍屁股一溜烟儿地跑了,态度已经表明了,接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安份几日罢!
何善光虽然谈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却也不是一个强项令,黄县丞各处遛达一圈,腿都跑细了,气喘吁吁赶来向他汇报时,他才听到长孙无忌对此事的态度。
何善光登时松了口气,有长孙无忌这句话,这件事闹破了天去也不用怕了,宰相大人自然会用他的袖里乾坤功夫,去补这天!
何县令马吩咐道:“如今案情,已是大明了。黄县丞,麻烦你再回衙门一趟,速速把李鱼及那李伯皓、李仲轩释放!”
黄县丞气还没喘匀,赶紧答应一声,直奔长安县衙去了。
何县令缓和了一下情绪,看了看那被装了车,盖得严严实实,一车车正运走的尸体,吩咐捕快们道:“调用西市署……,算了,你们叫邻街商户打更的人一起,速速把街巷各处洗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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