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笑顏(2 / 2)
若全盘否认,在此道出真相,那头小恶鬼将步上自己的后尘,背负罪恶的源头,最终成为憎恨世道的鬼王。
自己的未来或是那孩子的未来,二选一。
诺罗恩家这回请来演讲高手,不但强迫自己做选择,还想顺便把过去骯脏差事的痕跡一併抹除。
尊善环视观眾席,现场已有人拿起科技產品录影,他此刻口吐的字句都将成为法律追诉的依据。
看来对方的目的是彻底击溃信仰,让失去信眾的净修罗寺无法顺利经营,等寺日渐没落,寺主因法律事宜被调虎离山,就轮到创世动力出面收尾,收购净修罗寺。
稍微釐清对方的思路,为保住净修罗寺,尊善不能将诺罗恩家族牵扯进来,他几经思索后才开口,尊善决定将一切责任拦往己身:「如刚才所言,当年的我是为了追求至高武道,别无他想。」
「我想也是,毕竟您都说了,自己不曾向权势低头,若是收钱办事就是自打嘴巴,在眾人面前撒谎。」昆寇挑眉,就怕观眾没听清楚,他再三强调:「总结上述,你大量杀害病患仅是为了追求武艺,没有苦衷,一切杀戮都是为了自己,我们可以如此解读吧?」
「可以。」尊善了当承认,群眾大失所望,嘘声四起,尊善环视人群,坦荡接受人们的唾弃:「待寺里的一切安顿好,我会承担应负的法律刑责,愿意接受制裁,若有幸出狱,仍有痛改前非的机会,我仍会回到此地,用馀生弥补过错直至嚥下最后一口气。」
尊善的坦诚令少数民眾收起嫌恶,可昆寇仍继续往火心搧风,助长火势:「弥补过错?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弥补?人死不能復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昆寇一番话又换来大票人点头,昆寇趁势反问观眾:「杀了那么多人却能好端端活着享受东升西落,还能留在寺里温饱三餐,每天愜意地烧香拜佛,各位觉得这样合理吗?」
昆寇的提问换来多数人摇头,少数人闷不吭声,迟疑于黑白之间。
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情理之间毫无缝隙。
「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合理,可见纵容杀人犯苟活是对死者不公,且尊善先生也表明自己愿意接受制裁⋯⋯」昆寇当眾掏枪,他一手黑枪,一手摊开左掌心的条码,不忘提高音量:「那么!作为超常症病患的我应该有权制裁滥杀同胞的罪人吧!」
这一刻,眾人一顿。
他们似乎应该阻止,似乎又没理由阻止,群眾们动弹不得,思绪挣扎。
没给大家足够时间思考,昆寇单手向前,将准星朝向尊善:「我有资格制裁你吧,舜?」
尊善闭口不言,他仅是皱眉,清楚面前的恶徒并非为了正义,而是为了私利。
「我要代替死去的同胞制裁你。」昆寇邪笑,他准备扣下板机:「你也可以在眾目睽睽下反杀我,就像你过去杀死朱荼那样。」
语毕,恶魔的子弹击出。
没等眾人回神,枪响后,尊善已用两指夹住子弹,白烟混杂烟硝定格于视野,宛如时间暂停。
民眾才刚大开下巴,就见毒蝎再次刺出击,昆寇拔出匕首,快速向前,毒螫刺向尊善,却被尊善瞬间抓出破绽。
尊善一技横肘就将昆寇手中的武器敲飞,令染毒的匕首牢牢插进一旁殿堂大门上的「净修罗」木匾,匕首不偏不倚贯入修罗两字之间,唯独净字安然无恙。
并非不愿接受制裁,而是舜早已死去。
尊善打从心底明白,自己早已不是修罗。
面对奇袭失败,昆寇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但他仍被尊善的气场震得冒汗,以尊善的本事,飞出去的大可是他的脑袋:「不愧是修罗,果真难以拿下⋯⋯」
尊善狠瞪昆寇,霸气侧漏:「你,没有资格制裁我。」
「我确实没有。」昆寇哽咽,他脚软退了几步,随后狰狞一笑:「但是他有。」
茫茫人海中,循业火烧来的仇恨腾空跃出人群。
受憎恨驱使,恶鬼脚踩苍炎,抽刀跃起,朱瑯来到尊善后上方,这一刀下去,满载剧毒的短刀将斜斩尊善侧颈,就算断不了头,涂于刀锋的猛毒也将致尊善于死。
对此尊善也料到了,但他却不为所动。
眾人瞩目下,因果终于来到尽头。
这一刀下去,仇恨的枷锁将被斩断。
这一刀下去,地狱的大门将被划开,修罗将与真相一同没入地狱。
最后一次直视朱瑯,回眸排山而来的恨,如同以往,尊善收起霸气,收起严肃,收起至今为止的遗憾与应当表露的悲伤。
他希望有朝一日,当孩子回想起父亲时,自己的面容是和善,是和蔼,是从容且带着关爱。
不管孩子用什么表情看着他,他都想予以开朗的笑。
尊善希望自己能永远以这样的表情停留在朱瑯的记忆里,他回望拔刀跃下的朱瑯,脸上写道。
「对不起。」
短短三字,笑顏夹带无尽悔意。
对不起杀了你父亲,对不起没办法伴你到未来。
没有还手,没有半点遭到背叛的心寒,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尊善坦荡接受期盼已久的制裁。
而读出尊善脸上的遗言,剎那间,滞空的朱瑯愣住了,他受愤恨蒙蔽的双眼瞬时清澈,但持刀的双手却来不及停下。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种了然于心的表情?
朱瑯比谁都要清楚尊善的实力,依尊善的身手,他闭眼都能把持刀的自己反压在地上暴揍,但他却呆站在那,究竟是为什么?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此刻的自己竟觉得刀锋落下后,自己将后悔莫及?总觉得这辈子最重要的事物都将随刀锋而去⋯⋯
最后一刻直视尊善,昔日种种回忆迅速划过朱瑯脑海,习武,捉鬼,日常,不论哪一幕,自己的表情为何,尊善总是温柔笑着,那开朗的笑顏已深深烙进朱瑯的灵魂。
明明生母对他笑过,生父也对他笑过,或许还有其他人对他笑过,但没一人像尊善这样清晰。
朱瑯无法理透其中的原因,只因他不晓得何谓父爱,更不明白尊善究竟有多爱他,爱到愿意惨死他刀下。
结局已定,恶魔狞笑,被恩怨纠缠的两人对视彼此,殊不知一道闪光倏忽炸向毒刀,未知的病症及时偏移刀路。
白光未使朱瑯松手,却成功将生死区隔,刀锋最终大幅划伤尊善的左臂,朱瑯也在同一时间挨了发麻痹弹,两秒后便两眼上翻,失去意识。
费洛斯特勤抵达,武圣在老职员的拥簇下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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