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饮杯中月参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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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什么修为都好,就不信他一个能杀光我们,还有红罗护法坐镇的。」

明蔚厉目而视,已拋至半空的法器和施展出来的杀招皆被他无形之气镇住,虚空中开始飘降霜雪,所有人莫名悚然,连吸进体内的气都瞬间变得凛冽刺骨,修士们夺回法器想再施展攻击,但他们的东西好像被封住了,就连自身灵气也难以施放,加上他们还得靠自身灵气抵御这波诡譎的寒气,千百名修士围勦妖魔的阵仗显得雷声大雨点小。

红罗咋舌,自斗蓬里飞出许多透出金光的符咒,金符在荒野连成一道大阵驱散寒气,须臾间又像春回大地。

修士们又一次振奋进攻,朝明蔚炸出五顏六色的毒符、法术,只不过那些东西在触到空中的雪花就立即自爆,无法伤及明蔚,而衝进飘雪的方寸之地后,修士们纷纷皮开肉绽,有的甚至当场被无形刀刃卸成数块而死,修为较高者惊恐喊道:「是剑意,那是剑意,碰不得!」

红罗笑脸没了,皱眉观望。

霜雪寒气能封阻敌人的真气运行,将剑意凝于风雪之中形成杀阵,的确棘手。红罗看不少人已落荒而逃,脱了轻软的斗蓬一甩,深红衣料转瞬间化作一柄长枪,枪尖朝后方一指,地面崩裂出的坑隙里窜出火燄高墙,她撂话威胁:「擅逃者唯有死路一条,能伤妖魔者赐元婴丹一颗。」她那件斗蓬也是法宝,喷出的火也是异火,没有任何一个教眾敢再后退。

他们一听到收获元婴丹的门槛降低不少,再次燃起战意,其中也有不少剑修坚持和那片霜雪相抗,毕竟剑修都是越战越勇,不应畏战的。

「这什么?」

「是草?」

「什么妖术!」

有些修士顾着施法,被地面生出的细长草叶、细藤给缠住了,那些植物悄悄吸收他们的灵气,那是这高原没有的植物,也是明蔚一开始就投落的草籽,以法力催生它们,和这杀阵合而为一,目的是延缓及扰乱敌人。

红罗也杀了过来,舞着长枪把所有花草都烧光,而不及闪躲的人被她斩了腿脚也没人管,他们各自只为了利益向前衝,她盯着明蔚冷笑:「哼,什么剑意。」

她单枪闯入明蔚那看似无形的阵法里,乍看就像雪中舞着长枪,飞雪中锋芒闪烁,她先前才在峡谷夺宝失利,又受了不少蓝晏清那小子的气,这下把气都出在了明蔚这儿,可她却惊觉自己斗了半天还无法接近那妖魔,而妖魔始终没挪动过半步!

红罗不仅恼火,也有点慌,她跳出风雪阵外再次号召其他人杀过去,怯战者都被她一枪杀死,被她那法宝杀伤会受异火灼烧,最后烧到尸骨无存,元神较弱者也可能神形俱灭,所以剩下的修士像疯了一样扑进雪地里拼命。

明蔚一掌朝天,浓密的乌云彷彿被他轰开一处间隙,落下一道炽亮光束,所有仰首看向那束光的人顿时被摄走心神,表情恍惚杵在原地。

红罗也瞄了眼光束,感觉一阵强烈晕眩,猛地扭头避开那道光,转眼就见其他人痴傻失去战力的样子,儼然是中了幻术。她愕然问:「你做了什么?这是……幻术?这,你难不成是、是传说能吸收月魄精华的白狐,这是幻月?」幻月是神裔白狐所擅长的幻术,即使白昼也能施展,迷惑效力极强。

红罗猜中了真相,她以为仅有的白狐是西盛国的国师,另一个则被盛如玄封印炼化了,没想到眼前这傢伙也是神裔白狐,这些认知令她陷入混乱。明蔚并未回答她,可她心中确信如此。见到幻月之术的人,心神堕入梦域,症状轻重皆由受施术者操控,症状轻者几日后便可恢復清醒,重者从此无法醒来,唯有肉身死亡方能解脱,若在梦域被异域妖兽吞噬或遇劫而亡,肉身也会在不久后暴毙。

施展幻月极耗修为,而且施术时若被侵扰也有被此术反噬之险,红罗顿时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刚才那些阵法并不是为了杀光我们,而是在防止有人扰乱你施术……」

「别以为我会中招。」红罗笑脸变得有些狰狞,她闭上眼握紧长枪杀向明蔚,心里却动摇了,她其实不晓得这妖魔有多深的道行,但从方才看来也能说是深不可测了。不过她还不能退败,教主许诺她了,到时会带她同往天人屿,只要她能将这妖魔截杀在半途,可是现在她不敢肯定的事太多,教主为何要让她应付这样的麻烦?

錚!空中回荡灵波,红罗脑海嗡嗡响着,她长枪刺向明蔚左眼,没想到枪尖居然被妖魔轻松的用双指掐住,仅二指之距就能刺入眼窝,可她再使劲也无法再往前刺击。

「唔、可恶!」红罗气急败坏,那妖魔又释出莫大的威压,她全身像浸在严冬的冰水里,止不住的发抖,牙关打颤,这一刻她竟有生死存亡的危机感,而那妖魔什么也没多做就令她毛骨悚然,她克制不住这股恐惧感想抽身撤开,妖魔也松开手指放开她的枪尖。

「啊!」红罗凌空翻腾几圈落地,有点狼狈瞪着那妖魔,思忖要再如何进攻,她振臂拋出不少符术轰炸,尽数都被看似轻薄细弱的雪花阵给挡下,而已炸开的法术威力也小了许多,那些散逸的力量在雪花间折射后被阵法吸纳。

她察觉自己喘得有些厉害,再也无法平静,惊愕道:「你、你这狡猾的妖魔!」那阵法不仅藏了多重杀机,而且无时无刻都在吸走他人的灵气,就算是相隔远一些施法也会中招。

明蔚收了幻月之术,既要施展这么耗道行的法术,当然得用其他法子补足,他并非全用上自己的力量去施展幻月,而是以自身为媒,窃在场所有修士的灵气去支撑幻月之术,不过若非那些人刻意寻衅、阻拦,也不会中招。

因此明蔚仍是冷淡回嘴:「我提醒过了,不做无谓杀生,这是你们自找的。」

「呀啊啊──」红罗像是气疯了,再次杀了过去,但她只是装腔作势罢了,摆出玉石俱焚的样子,打算趁机逃走,还好她随身都备着一道传送符,虽然仅能传至百里外,但也能让她喘口气了。

明蔚侧首躲开她刺杀,握住枪身将她提起拋开,红罗紧握长枪被甩出几丈外再次衝来,奔至半途丢出那道传送阵,地上显现出一道圆光,然而红罗却僵住脚步无法进去阵中。

「这怎么回……」红罗手脚不听使唤了,她瞪着那远方的妖魔移行而来,妖魔看似迈开了一步,下一刻却现身在她面前。她朝妖魔吼叫:「你做了什么?」

明蔚看了眼地面,传送阵的光芒消失,绝了红罗的去路,他抬手让她看指尖一颗带了细微倒勾的绒毛种籽,种籽被他催生发芽长出许多根鬚和细软枝藤,就是刚才爬到其他修士身上的那些植物。他说:「留你一命,或许有用。」

红罗再开口已无法讲出想说的话,而是咳吐了一些细小的桃红花瓣和种籽出来,又过了会儿她感觉舌根痠麻不已,流着泪水讲着言不由衷的话:「我是罪人,都是我害的。」

明蔚藉着那植物操控她的言行,看她这样便满意的轻点头,取出极乐天来,这螺虽不像天清屏风和昭明宝镜能长久收纳活物,不过要收活体数日、半个月也没问题,他把红罗收进螺里,继续赶往灵素宫。

他赶起路来迅如飞星,也许连宋繁樺都难以追上,落日时分已到潢山的山域,却碰上更多的修士聚集在山脚下。那些修士们有不少同乘法器飞行或遁地而来,又或是驾着灵兽座骑,深林里聚着一大群修为高深的傢伙,因他们灵气极盛而透着淡辉,想忽视也难。

明蔚用神识大略扫过即知这其中大致有五批人马来自不同门派,因为他们大多穿着各自宗门的服饰,而且都是所谓的正道人士,并不难辨认。他若是直接飞到山巔之上也不是不行,但要是一个妖魔骤然攻顶,那么那些正道之士自然会协助灵素宫诛灭他,他未必会输,但他的目的在于救人,并没有要和他们拼个输赢。

稍微思量后,明蔚落到地面走近他们。一位满头白发的年长女修看向他,女修并没开口,半空却回荡着她温和而有力的声音问话:「来者是何方仙家?怎的一身凝重煞气?」

明蔚闻言收歛了周身肃杀之气,看了眼那说话的女修,那位女修的弟子似乎也都是女子,她们各个看起来都庄严清高的姿态,而且不茍言笑,反而是年长女修看来还更亲切些。他啟唇欲答,却让另一个门派的长者给抢话去了,那长者浓眉墨发,生得高大魁梧,嗓音相当宏亮的说:「智垣真人,跟一个妖魔你客气什么?」

被唤作智垣的女修仍平和道:「妖魔亦可有道心,我看他似有急事,一个妖魔也不会无端闯入灵素宫所辖境域,先问个明白,或许能避开不必要的纷乱误会。」

那魁梧道长不以为然哼了声,其他三家也静观其变不吭声,智垣真人再度看向明蔚说:「可是受了盛宫主之邀来的?」

明蔚摇头,他猜这伙人是盛如玄找来当帮手的,也许是被利用了,他表面沉着,可一想到杨慕珂的事也着实心急如焚,更不想再被盛如玄那些手段所影响,于是直言道:「我的道侣和他的生母都被抓来灵素宫了,我是来接他们走的,除此之外不想做无谓的杀生。」

另一个门派的长者笑了声,是个脸很长的修士,他拿着拂尘说:「笑话,灵素宫的人为何抓你的道侣,连娘亲都一块儿给抓了?你跟你的道侣究竟是何来歷?怕不是四方作祟的妖孽?」

明蔚道:「我是寂明馆的主人,同时也是神裔白狐族。」

此话一出眾人譁然,明蔚接着讲:「我的道侣是天人之子,他母亲是一位天人,许多年前曾在这里待过一阵子,我想你们都知道她是谁。天人所持有的界玨,已在盛如玄手中,他们母子二者被关在灵素宫里,这些年遭迫害的神裔各族有不少已被寂明馆所救下,诸位应该多少也有所耳闻。

这种时候,盛如玄找你们这些平素里与他们灵素宫交好的门派过来,用的理由我猜是要你们帮忙诛灭盯上天人母子的妖魔吧。我与他所言,诸位一时难分虚实也是自然,那位天人神智有损,也可能遭受操控,现在西盛国的国师已经在佈阵召唤天人屿其他的人来,到时也许能真相大白。」

智垣真人微讶:「哦,召唤天人的阵法么?」其他人也忍不住小声议论。

有其他人疑问道:「我们凭什么信你的话,又要等多久才召得出天人?那种阵法近千百年来也没听说有谁成功过吧?」

明蔚拿出极乐螺把红罗放出来,红罗仓皇爬离明蔚大喊:「智垣真人、余掌门、成慧大师救我!救我,那妖魔他啊啊──」

明蔚瞥了眼红罗,细软的藤蔓爬满她全身慢慢锁住她的动作,也扯住了她的长发,那些看不过眼的修士纷纷出声阻止,他恍若未闻,平音道:「你们就不奇怪,我急着救人,天蘅教的护法却率眾截杀我,因斗败了才被我拘在这里,何时天蘅教跟灵素宫变得这般要好了?」

那些修士顿时无言,面面相覷,智垣和其他门派的长老都不傻,他们各自思忖又互递眼色,智垣真人这回开口说话了:「灵素宫与天蘅教一向不合,和我们几个门派虽无什么重大过节,但他们在一些地方的名声也的确有些……看来其中确有什么误会或蹊蹺,我们正要上灵素宫,原先也是要商讨如何安置天人,没想到那天人已有孩子,事情颇为复杂。不如请你也一起上山对质,将真相辩个明白吧。至于西盛国国师欲召来天人,可以请盛宫主以昭明宝镜观之。」

那身形魁梧的余掌门忽然蹦出一句疑问来:「据说昭明宝镜能使出像海市蜃楼般的虚景,我们怎知他到时照出来的是真是假?」

智垣浅笑答道:「那么就用敝派的千江映月之术吧。虽不及宝镜那样万能,但也不会无中生有。至于红罗护法,她……」

余掌门说:「好歹是天蘅教的大护法,被一个妖魔搞成这样也实在难堪,乾脆交由我们带上山。」

明蔚坚持道:「不可,她性情奸险狡诈,手段狠厉,又有分神期的修为,一旦有所松懈就会招来丧命之险。」

余掌门垮下脸,觉得那妖魔简直不识抬举,其他门派长老却也不想接收红罗护法这烫手山芋,好言相劝几句,才打消了余掌门和那妖魔较劲的念头。

红罗怨毒瞪着妖魔,心想论阴险狠辣我可不及你!无奈她连说话都被限制,根本无法恣意畅言,又一次被收进了那诡异的螺里,陷在虚无黑暗的空间中,心神遭无形剑意和威压凌迟。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不尽快逃开,后悔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牺牲原来享有的好日子,可她还有一点希望,等他们见了盛如玄,盛如玄会救她的吧?因为一直以来她都那样全心全意的支持着他,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才是真正谁也拆散不了的,她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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