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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叹了口气,坦笑道:走吧,回家吃饭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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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巷里的灯都灭了,巷子里只有大司马府前的两只石灯笼亮着,暖色的光芒衬得冬末的冰雪更加冷清。

梁愔手里举着一盏蜡烛,烛台是层莲瓣纹,盛着一层红色的烛泪,仿佛莲心红子。

兄长,痛么?

贺洗尘沐浴后只穿了一件白衫,此时掀下右肩,露出结痂的伤口。那道伤口从肩膀划至后背,狰狞恐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

他扶着矮桌,摇头安慰道:早就不痛了。烛光穿过他散在身侧的长发,稀稀漏漏地映在墙上。屋內摆着一瓶松枝,晚间冷气将它的青翠冻得森冷。

梁愔的动作依旧十分轻柔,上完药后,又用纱布一圈圈地将伤口包扎好。

今天小皇帝传召,嘘寒问暖了好一阵,那些人不知道又会揣度出些什么来,明天可有我忙活的。贺洗尘脸上修饰棱角眉眼的粉黛都被洗净,比白天偏向锋利明艳的女气,此时更显得干净温润一些。

兄长,你的年纪比陛下小,叫什么小皇帝。梁愔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若有所思说道,不过小皇帝竟然对你还有好脸色,看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贺洗尘握起梁愔的手伸到炭盆上方取暖,一边说道:她既能重登帝位,手段肯定不弱。

兄长上阵厮杀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梁愔垂下眼皮,来到洛阳,兄长腹背受敌,我还是没能帮上一点忙梁煜死的时候他十五岁,现在也才十九岁,半大不小,心里装的事却比寻常人多了几百倍,也重上几百倍。

贺洗尘看他低落沮丧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揉了揉他脑袋:你小胳膊小腿的,比不上哥哥我从小舞枪弄棒,恐怕我给你一张长弓,你也没拉开的力气。

但你却帮了我很大的忙在外打仗,只要一想到你在家中等我,被人打下马,我也得爬回去。现在也是,我整天和小狐狸老狐狸斡旋打交道,心里累得很,但想到回家就可以吃饭,就高兴起来,又有力气应付她们的算计。

说实在的,贺洗尘心疼这个小孩。

少年孤独,每天提心吊胆的,以前怕唯一的血亲死在战场上,现在也怕,怕他死在另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正常人像梁愔这样绷紧神经,过上两三年没有安全感的日子,恐怕都得精神衰弱。但他极力克制着心里的恐惧,即便在外人看来,总有点不近人情、冷若冰霜。

兄长,等雪化了,天气回暖,我给你做脍鱼莼羹傅家华璋送了我一张琴,听说是彭泽的斫琴名家南风先生亲手雕刻的,音色极好梁愔一边给贺洗尘束发,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述近日琐事,芝麻绿豆大小,但只要贺洗尘听,他能一直讲下去。

阿愔,贺洗尘闭着眼睛,语气温和却坚定,不要怕。

梁愔手一顿,声音颤抖地应道:嗯,我不怕。只要兄长在,他什么都不怕。

墙上的烛光晃动跳跃着,倏忽不见,只余一地明月的清辉。

第79章 最高机密 ⑷

一晃暮春三月, 挂在屋檐上的冰凌滴答答往下融水,最后支撑不住, 咵啦一声砸在地上, 碎成冰花, 和雪水流到排水渠中。洛阳城郊外满是神采飞扬的年轻士子, 这个年纪最是知慕少艾,嘴上谈玄论道, 心思早就飞到哪家未婚郎君身上。

你慢点儿!哎哟哟,你们年轻人玩乐, 拽我出来干嘛?我还有一大堆公文没处理呢。打胜仗的第一个安稳的开春,贺洗尘已经在书山文海中泡了十几天, 差点没发霉。

每天都有公文, 处理不完的, 别把眼睛熬坏了。梁愔说一不二, 趁着天气好,给他拾掇出个人样, 连拖带拽把人强拉出来晒晒太阳。

郊外柳色青青, 朝露浥湿轻尘,河岸两侧是蜿蜒的垂枝早樱, 粉白的花瓣落在河面上,流到浣纱的郎君指间。

梁愔突然有些后悔带贺洗尘出来了。不是别的原因, 只是他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多的郎君在此处踏青。

他自然觉得贺洗尘处处好懒散的时候, 捉弄人的时候, 也是好的。就是扮成女郎, 难不成天底下还有比兄长更铁骨铮铮的英雄?想想,这些人不知道他家兄长是个假货,要是动了什么非分之心,那还得了?

梁愔微不可见地抿起唇,心中暗暗决意,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兄长身旁才行。

噫,前边好像是傅家表弟。贺洗尘却忽然低声说道,啧,那小孩怎么孤身一人?老太爷如此放心,也不怕被人拐了。

其他人都是热热闹闹,三五成群,唯有傅华璋形单影只,端坐在樱树下,手里捧着热茶慢慢啜饮。他的长相和傅华珣有些相似,柔和清朗,但黑白分明的双瞳却不似其姊温和,反而凛然可畏。

平心而论,梁愔和傅华璋交情不深。一方面因为局势不明,他不想贸贸然给贺洗尘增添麻烦;另一方面,两个人都是孤傲的性格,见面了也是冷场,只不过碍于长辈的情面,才没早早拂袖而去。要说交情,他和锯嘴葫芦的燃城可能还更好一些。

梁愔心中百般不愿意,然而瞥了眼贺洗尘蹙起的眉头,还是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阿姊担忧,便上去看看吧。

傅华璋是傅家当家主人唯一的胞弟,在家族中排行十一,备受宠爱,年前提亲的人差点把门槛踏破,但除夕夜后,却无人再提此事那天北伐的军队传来大胜的佳音,洛阳城中几乎所有人家都认定,梁傅结亲,势在必行。

毕竟要在波谲云诡的洛阳站稳脚跟,联姻是最快速、最稳妥的方法。

然而半个月后,贺洗尘竟公然扬言要娶谢郎。谢氏郎君是那么好娶的么?他们等了一个月,贺洗尘没有丝毫行动;两个月,野狐巷安静得只能听到夜猫子叫;三个月,好家伙,那厮已经在府中养花种草,弹琴赏月,宅居起来。

可即使没有联姻,贺洗尘在朝堂上与世家博弈时,竟也极少落于下风。

这是打哪来的妖星!简直祸害!

众人心中龇牙咧嘴地叫骂,路上遇见贺洗尘,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这里头真要说起来,险些被折服的年轻女官还不少。

太常寺内的藏书阁内藏书万卷,时常有人在此处查阅典籍,当然,凑在一块儿时总会扯些有的没的。

听说陛下时常召见大司马,你们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字风骨嶙峋,人应当也高雅不俗。

天光从薄薄的窗户纸穿进来,尘埃乱舞。崔十七顿下笔尖,左手轻轻碰了碰腰间的香囊,握起毛笔又专心誊写文献。

角落里忽然响起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仍掩不住狎玩的流气:我偶然在梅园庭下见过大司马,不消说真如梅魂艳鬼一般,坊间的伎子都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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