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难得人间走一遭,不疯不狂不爱你(1 / 2)
《那年春天,她美丽地疯了》
一阵强风吹过,带起满园的花瓣漫天纷飞。
「今天是十週年纪念日呢」
她坐在他亲自为她挑选的,据说很衬她气质的那把藤椅上,对枕在自己腿上的他微笑呢喃。
她始终篤定,她和他的相遇是某种必然。但她没想到,他们相恋会成为一场灾难。
她和他十分相像,性格强势,也对彼此有着强烈的控制慾与佔有慾,起初这些还能算是热恋的美好负担。
后来呢,后来就渐渐地变了模样,但凡生活中出现一丝一毫的意见分歧,哪怕事情小得好比出门该不该带伞遮阳,都能轻易掀起一场无意义的争执。
那些无数的、锐利又刺耳的语句呀,像是能幻化成利刃,轻易地将理智割断线,以为这样就能令对方迁就自己,殊不知在攻击的过程中,自己也早已伤痕累累。
一场又一场的剧烈争吵就像证据,一次次甩在她脸上,每每都热辣得疼痛难忍,迫使她在每个深夜里哭得声嘶力竭。
在每一个绝望濒临溃堤的时刻里,她无数次地想过,该如何将他一块块地分割,好埋在那棵她最喜欢的樱花树下。
这样就能在每一年樱花盛开的日子里,摆一桌下午茶,温馨地坐在树下共享岁月静好。
她再也无法忍受,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场悲剧,再凄美也无法成为莎士比亚,最终都赠送给左右邻里当作茶馀饭后的笑谈。
风变小了,那些花瓣跟着风的尾巴去到远方,远得就像那些跑断腿也追不回的往日回忆;那些带着笑声,睡前会交换晚安吻的美好。
她目光低垂,眼波流转,掩藏着难以辨认的情绪,院子静謐得只剩下藤椅摇动的声响。
吱呀──吱呀──伴随着风流窜在树梢间的碎响,真是个美好的午后。
「怎么哭了呢,乖乖?别哭,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春天来临,就别再哭了。」
她柔声哄着,翻过他的头颅,伸手抹开从他面颊流下的泪,最后点在唇上舔了舔,留下一抹刺目的猩红。
「春天真的到了呢,你看啊,今年的樱花特别美。」
她仰头望着,直到一朵朵可爱的樱花逐渐糊成整片樱粉色,花影洒落在她身上,像在回应她的话语。
只是春光如此怡人,我却再也不用你陪我了,我不要你了哦,所以把你献给春天吧,献给我们最喜欢的季节。
这样明年的樱花,肯定会开得更加艷丽吧。
春光烂漫,花瓣漫天飞舞,这个女人独坐在樱花树下,美丽地疯了。
她的丈夫被掩在那片阴影之下,无论花开得如何美好,也再与他无关。
女人最后说了句话,她说——
「愿来年春天,我们都不再哭泣。」
女人是名长相清秀且气质优雅的大学教授,主教文学写作相关的课程,在文坛上也曾一度享有盛名。
因此当她因弒夫一案佔据各大媒体的社会版头条时,震惊了整个文坛,一时间圈子里的人都不敢置信,那美丽而纤弱的女性,竟能手刃她那身材魁梧的丈夫。
当然,亦有不少人在某种程度上表示能够理解那样的结果,因为女人与她的丈夫,从一而终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偶然在某一瞬间產生交集,悲剧由此为开端。
后来女人被法庭宣判患有精神疾病,从此便销声匿跡,再无人能探询到她的消息,与此同时,她曾刊登过的文章集出版作品,也一同从市面上消失,彷彿女人从未在这世上存有任何存在证明。
那个一度惊艷了文坛短暂时光的,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就这么殞落了。
但是,没隔多久,文坛又有一名年轻女孩横空出世,以她长期撰写且经过多次修改终完成的长篇小说席捲了当年的文坛,由此开啟了她的写作生涯。
许多敏锐人士由此猜测,或许那位初出茅庐的新人,其实是消失的那名女作家的关门弟子,是来继承老师衣钵的。
对此一说法,女孩也曾数度被当面提问过,但均得到她模稜两可的回应。
她总是说──
「我从未想要取代谁,也未曾希望自己带有某个人的影子,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感动我的读者,这样便足够了。
「当然,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也能触动我希望触动的那个人,我想我身为作家,就算是成功了吧。」
《关于春天‧后日谈》
「如果世界只剩黑暗,那就把门关上吧,这样我的小小世界,就只剩我所热爱的一切了。」
其实数年来我不曾间断过去探望老师,每一次都会想起这段感触。
老师把自己关进了只容纳的下她自己的小世界里,在那个无人可踏足的世界,有她曾经热爱过却一度失去的一切。
有花、有画、有音乐,还有她一生无法割捨的文字。
她的经歷中含有悲剧,但请别独断地认为她的人生即是场悲剧,如果见到她那样恬静的笑容,你们也会明白,现在的老师正在拥抱自己的幸福。
儘管如此,我总有种直觉,老师或许很偶尔,会愿意往她的世界外探头,我为老师收集了她所爱的音乐、书籍,还有鲜花,在偶然的情况下,一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我总觉得老师是知道的,隔绝了所有旧人之后,老师似乎还记得我。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我十分感谢,我感谢自己有好好尽学生的本分,更感谢我的恩师,仍然愿意接纳我这个不甚成熟的弟子的关心。
《那年夏天,他高调地疯了》
学长多数时候是个很开朗的人,但是偶尔,他会不经意流露出令人难以形容的神情,后来我终于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些状态,学长的双眼里满是阴鬱且执拗的寂寥。
和学长是在影剧社认识的,他的摄影能力一流,本以为他肯定是读相关科系的,没想到实际上却是毫不相关的企管系,跟他本人的艺术家气质很不搭。
因为社团拍摄需要分工,我被分进了学长领导的摄影组,但我对相机跟摄影机根本一窍不通,所以基本上都在打杂。
这种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要是不带把就好了,儘管很没出息,但摄影器材加总起来实在很有份量,女生们不太肯帮忙搬,老是围在学长身边转,留我独自一肩扛起那些金贵的宝贝们。
但不满归不满,学长好歹也会分担一半的器材,他都没对那群花痴说教了,那我自然就只能闭嘴。
我本来以为学长分到同一组,应该能多些时间与他交流,但我们之间总隔着几个女生,别说聊天了,偶尔他能分个眼神关心我还活着吗,就该阿弥陀佛了。
人与人之间都是如何拉近距离的呢?很多人的答案或许是不知不觉吧?
我的答案很具体,至今都能清晰地说出来,是在我加入社团后的第二次短片拍摄。
想想也是,其实人和人之间关係的改变,从来都是一瞬间的事,只是终于等到发生的契机罢了。
那时候是去一个中南部的深山老林里取景,我也不是吃不了苦,但我至今还是想不通,学长要拍的景明明没什么特别,在北部也能拍,却偏偏要跑这么老远,那山路还特别崎嶇。
我跟学长扛着器材上山,他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反正是差点去掉半条命。
回去以后我无意间听到平时总黏在学长身边那群女的讨论,说学长特别告诫过她们那段路很难走,让她们自己斟酌要不要跟,说他好体贴。
不是,那我不是人吗?性别平等真的不能落实一下吗?想归想,但我其实不生气,因为多亏了她们的轻易放弃,我才跟学长有了那两天一夜的时间。
拍摄过程很安静,但我意外地发现或许是因为我们总是隔着许多人一起工作,所以即使不沟通,我也能领会学长的需要,拍摄很快就结束了。
那之后学长跟我说了很多话,他向我道歉,并表示他打算把组里的累赘人口剔除,意味着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不会总被其他不做事的人隔得老远。
我很高兴,但我的欣喜与期待终究都落了空。
亲临现场并且全程目睹那场演讲会上发生的一切,学长最后在一眾黑衣人的推拉下,被带出了会场,在他与我擦肩的那瞬间,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很显然,这一次被意外给抢先,所以我跟学长再也没有明天了。
从那天之后,学长就像人间蒸发,谁也没能联络上他,真的到这种时刻,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跟他是多么不熟,除了一直打不通的手机号码,以及被退租的那个租屋处外,我们对他的去向根本无从找起。
学长一直都有些不太对劲,大家都知道的,但都选择了闭口不谈,直到他拿着相机前来演讲会现场,准备担任摄影师,那一刻看着他瞬间转变的神情,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是避无可避了。
站在讲台上高谈阔论的那位某上市公司创办人,据说是学长的父亲,见到学长笑得异常灿烂缓步朝他走去时,那个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一位父亲会对孩子摆出的表情,更遑论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喊来身后的保鑣,将学长驱离。
眼明之人都看得出这对父子实在太古怪了。
学长突然开始猖狂大笑,嘴里大吼着细碎的言词,但主要由讽刺居多,讽刺着站在他面前露出惊恐神色的父亲,然后再看见他脸色变得越加难看时,笑得更加欢快。
夕阳馀暉之下,暖橙色的光芒照映在学长那满足又张扬的笑脸上,我当时就心想,啊……这个人真的好帅气。
我想那个场面,不仅仅是我,应该会成为在场的各位,这大学四年来最难忘的回忆吧。
儘管不论是那位大人物还是学校,都将这件事视为可怕的意外,但我始终坚信,这对学长来说,肯定是他等待已久的──庆典。
《关于夏天‧后日谈》
严格来讲,我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学长,我对他最清晰的记忆,就是由这位主视角同学所分享的这段回忆。
但人的大脑时常不受控,我无法断言主视角同学的回忆加了几层的滤镜,我是说,人都有擅自美化珍贵回忆的毛病(笑),我想他应该也不免俗吧。
为了撰写这篇故事,我特地致电给主视角同学,徵询了他的同意之后,意外地聊了许多,我们甚至久违地见了面。
说来惭愧,儘管我们有着不错的交情,但由于各自工作忙碌(主要是他很忙碌),我们已经许久未见。
言归正传,和他见了面以后,我意外地获得了故事的后续,请别误会,我并无意打探更多细节,仅仅只是话匣子打开了以后,主视角同学乐于和我分享,甚至当场表示我可以撰写进新书里。
于是我便不客气地写进来了。
总而言之,主视角同学他正在和学长同居,并预计将于明年结婚。看到这里的各位,不晓得是否也和我一样感到诧异呢?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不是毫无蛛丝马跡可循的对吧?
我很期待收到他们的红色炸弹呢。
原来当时学长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经歷了诸多波折,终于能出院后,便立刻联系了主视角同学。
真是好一番曲折的过程呢。
幸好呀,他们现在很幸福,即便未曾言说,我也能从主视角同学诉说起学长时洋溢的愉悦神情感受到。
《那年秋天,当思念氾滥成灾》
没有任何适用的词汇堆叠,可以形容我初见他时的惊艷,我想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乾净又清俊的外貌,特别是那双浅棕色的瞳仁,还有比同龄人要高出半个脑袋的身高,劲瘦的身形,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双手,尽是些招蜂引蝶的美好条件。
但是他总是一副冷脸,加上浑然天成的清高气质,无形中替他阻挡了许多爱慕者,其中就包含了逮着机会就肆无忌惮偷看他的我。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但我没兴趣认识他,或者与他產生任何交集跟对话,我只是单纯觉得他让我赏心悦目,这对喜爱享受眼球净化的我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但我们在即将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还是產生了一些关联,我将这些机会的降临视作优等生的特殊待遇,当然,对大部分已经确定入取第一志愿的高三生来说,这根本谈不上优待。
我们被学校安排成为每週三午休时间举办的读书会成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那里,听每个班级的图书委员报告读书心得就行。
那我们到底產生了何种关联?答曰:邻座关係。因为座位是被安排好的。
我每周都能拥有四十分鐘的时间,让我能尽情地看他个够,他每次都坚定地趴在桌上睡午觉,而我就坚定地盯着他看。
人生到底能有几个想不到呢?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场景会是这样的。
读书会成员需要轮流担任值日生,工作就是负责将图书馆上锁之后,把钥匙送到图书馆主任的办公室,由于主任同时身兼学校的美术老师,因此放学后他通常都待在他的专属画室里。
考虑到画室在学校后段,而放学之后越靠近后段,人就越加稀少,为确保安全无虞,值日生是两人一组的安排,因为座位关係,我和他是一组的。
那一天放学,当我拽着书包抵达图书馆门口时,他已经将门锁上,拎着钥匙等在那里了。
我们一路无话走往学校的后段,直到抵达画室入口。
他伸手转了转门把,然后微不可察地顿住。
「怎么了吗?」
我率先开啟对话,如此理所当然地问了句废话。
「锁住了。」
他淡淡地说着,然后略过我,抬手去推旁边的每扇窗,但无一不例外全都锁上了。
「我记得另一面的窗是不锁的。」
「当然不锁,那里是后山,没有梯子根本都碰不到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简直白长这么高个子了。」
我向他坚持着走到后山去看看,但真的到了那里,我抬头看着简直有我两倍高的窗,再回头对上他的双眼,实在不是很想承认我过于天真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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