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镜中妖(四)(2 / 2)
白玖玖因身怀痛觉屏蔽功能,倒没什么感觉,只要专注于妖力的运转便好,反而是裴子濋必须忍受逼出毒素的痛楚,虽称不上入骨剧痛,却也并不好受,尤其是第一次实行,因体内残馀的毒素较多而会更难受。
所幸裴子濋并未脱离术法醒来,哪怕是这样的痛,他也未痛哼出声,只是在梦中蹙起眉。
待白玖玖结束今夜的治疗,已是浑身出汗,身躯无力,他也害怕自己妖力控制不妥让腿疾更加严重,或是平白令裴子濋难受。
拖着蹣跚步履回到镜中,白玖玖才解除对裴子濋施的术法。
裴子濋在解咒后登时醒了过来,他气息微微不稳,鬓边渗出些许冷汗,适才梦中的黑暗彷彿仍残留于脑中。
年少过往如镜面一帧帧浮现,彼时他年岁尚幼,除了现今登上帝位的皇兄,还有其他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却在夺位之争一个个死去,他和唯一同父同母的皇兄一直并肩相战,可终究还是在十三岁时为了救皇兄而中了毒。
待他清醒过来,那双腿已是再不能行走。
命虽被救回,毒却只能积压于腿部,从此轮椅相伴。
皇兄心中对他有愧,此事后大怒,将所有敌人流放边疆抑或是剷除,自己成为了帝王,一国之主。可哪怕是一国之主,终是没能治好这双腿。
裴子濋墨色双眸在黑夜间迸发出冷冽光芒,腿部仍传来一丝疼痛,儘管这种不适他早已习惯了。
他偏头望向窗外,冰冷残月映着鏤花窗櫺,格外凄凉,他看了半晌,最终仍是缓缓闔上双眼。
坚持了治疗数日,白玖玖能明显觉察自己妖力流失不少,而平时再努力修炼,妖力也是入不敷出,就这剩馀妖力,他预计只能再治疗二十日左右,届时约莫会剩馀两成妖力。
留下一些妖力是因他现在毕竟是负伤状态,虽说待在镜中就能温养恢復元神,可将自己体内的妖力掏空还是太不利于养伤了。
这一日,窗外仍是茫茫白雪,炭盆将丝丝缕缕寒气逼出屋子。
裴子濋不在屋中,白玖玖刚修炼完一周天,便想出去踏踏雪。他自小生在南方,雪几乎未见过几次,若不是现在他是一只雪貂精,恐怕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气候。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今的躯壳,令他对雪有种天然的喜爱。
白玖玖大摇大摆地自门口出去,府中下人都识得他,自是不会阻拦。他漫无目的地在王爷府中瞎晃,想着逛一圈便回去继续修炼,没成想却看到一熟悉身影。
裴王爷虽因自身状况而不常外出,白日多是在待在书房,府中倒也未因此落下布置,苍松翠柏在寒冬依然挺拔而立,另外还有个梅园,栽了数十株梅树。
极目望去,枝椏积了层薄雪,点点红梅绽于苍茫白雪之中,只是望着便隐隐能闻见梅香,走近些便是无数艷丽梅花在眼前铺开来,好似织了一张细密却又妖艳的网,慑人心神。
梅枝交错间,一个清瘦身影挺得笔直,立于雪中更显出几分孤高冷漠。那是赵以南。
一截梅枝垂落身侧,更衬得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容顏夺目,面色虽微微有些苍白,却不掩其风姿。
雪貂歪了歪头,还是朝赵以南迈步而去,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跡。
赵以南眼角瞥见有东西靠近,他偏过头去,却看见一隻浑身雪白、彷彿要与这片苍茫天地融为一体的貂。那貂似乎毫不惧人,正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一双黑瞳明亮地惊人。
只是望着,便有种难言的喜爱,赵以南眸色微动,情不自禁弯下身朝这隻貂伸出手。
雪貂望着前方骨节分明的手,迟疑了一会儿,在赵以南忐忑目光下上前嗅了嗅,随后望着身前的手想了想,也将自己的爪子搭上去。
赵以南不禁笑了笑,唇角扬起的弧度恍如千树梅花盛绽。他将另一隻手也伸出,看着雪貂整隻跃至他手中。
软软的,带着令人渴慕的温暖,令赵以南神色微微恍惚。倏忽间,一截梅枝似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啪一声断裂开来,手上的雪貂似受了惊吓,自他手中跃下奔离,顷刻便在一片白茫雪地中消失无影。
赵以南抿了抿唇,内心隐隐浮现失望,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他重新直起身,望着眼前大片梅色,神思不知又飘至何处。
白玖玖出了梅园便径直回到屋中,在毫不受寒气侵蚀的温暖房中打了个滚。
裴子濋不知为何又出门了,明明只是个间散王爷,却总是彷彿很忙一般,白日时不时消失不见,往往当他早上醒来时裴子濋便已不在房中了。
白玖玖并不知道,最近裴子濋频繁出门是为了似乎有好转跡象的双腿。
裴子濋头一次发现自己长年未动的双腿竟有了感觉,心情是欣喜若狂的,但这变化来的太过古怪,他只能强迫自己沉淀下心情,派人查探最近有什么可能导致双腿好转,一面出去给信得过的大夫看看。而这一切自然是要隐密进行。
大夫惊讶地发觉裴子濋的毒素正在逐渐缓解,却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能帮着裴子濋加强调理身子,并为他安排活动事宜。
因为平时有在定期按摩与活动双腿,裴子濋的双腿并没有严重的肌肉萎缩,如今双腿渐渐转好,自然也要多花些时间使用双腿,练习行走。
虽然过程辛苦,但这些苦裴子濋自然受得住。
白玖玖并不清楚裴子濋的腿恢復得如何,他见裴子濋仍是在用轮椅,也只当他治疗的日子不够,因此尚未有起色。而裴子濋不愿让自家宠物见到他踉蹌行走的狼狈模样,因此隐瞒了下来。
比起这事,裴子濋更想先明白另一件事。
今日裴子濋申时便回来了,比起往日早了不少,白玖玖察觉后便立即出了镜子,朝裴子濋而去。
自从知晓裴子濋与尉迟寒是同一人后,白玖玖便对他愈发不忌惮了,反而感到亲近许多。
裴子濋接住向他跃来的雪貂,将牠搂在怀中,内心很是满意雪貂的主动亲近,白玖玖则在他怀中努力扮演着一隻会撒娇的萌物,丝毫未察觉裴子濋眸中一划而过的危险光芒。
裴子濋抱着牠来到桌旁,下人陆陆续续将晚膳端进屋中,不多时桌上便摆了许多道菜,香气盈满屋子,白玖玖眨巴着眼直勾勾盯着晚膳,一脸馋样。
裴子濋看似温柔地抚了抚雪貂的小脑袋,道:「想吃便吃吧。」
白玖玖登时上前开吃,吃相一点儿都不优雅,雪白的脸上须臾便糊到酱汁,幸好他不是一般的雪貂,能轻易将染到皮毛上的酱汁清除,而不会染上顏色。
裴子濋也提箸用起晚膳,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玉箸,姿态端朗,举手投足无一不带着皇家风姿,只消望着便是一幅美景。
只是白玖玖一面嚼着口中食物,一面不知为何浑身泛上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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