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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庄的包间传来杯子碎裂的激烈声响,在门外守着的人瞪了眼恰好路过忍不住朝这边偷瞟的客人,之后又相对无言。

“谁他妈出的主意?”

秦铭在原地来回打转,面目通红,对满屋子的人质问:“是活腻了吗?活腻了早说啊,大家一起死好了,我还废什么劲找律师?叶一竹还白白跑去日本干嘛!”

玉芹抬眼看叶一竹,冷笑:“一竹去日本的事和我们说了吗?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在会所让李宇发现,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出手……”

大家面面相觑,都拉耸着脑袋。

没有人出声反驳,也没有人劝阻。

秦铭觉得荒谬至极,疯狂捋自己的头发,体内一股躁火要活生生把他烧了。

过了一会儿,叶一竹才不紧不慢看向玉芹。

“我是一月份去的日本,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她面无表情,字字句句冰冷如水。“阿杰已经死了,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但是也请你不要把脏水泼到我和秦铭身上。”

秦铭侧目,淡淡开口:“不用和她说这么多。”

“为什么不说?她不是觉得走法律途径除了拖长阿杰漂泊受罪的时间之外一无是处吗,她不是觉得我们什么都没做吗,可人是因他们而死的,到头来还反咬我们一口,我不受这委屈。”

炉子烧开的水发出咕噜噜的沸腾声响,在茶室上空盘旋。

玉芹好笑,站起来指着在场的人说:“你们看看,一口一个大家是一体的,可现在到底是谁在和我们划清界限。”

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阿四猛抬手抓住玉芹的指甲,丝毫没有收力的意思。

玉芹整个身体毫无预兆倒向一边,吃痛叫出声:“你他妈疯了!”

“阿杰的死,我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你少他娘在这颠倒黑白。”

阿四聚力,表情阴狠地站起来,慢慢逼近她:“我倒是想查清楚,你一肚子坏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还是真想和我们同生死共进退啊。”

“你少在这放屁!绑架李心的计划难道不是大家共同商议才决定的吗?怎么着,出事了就怪我一个人……”

路飞深吸了口气,似乎一闭上眼就能闻到血腥味,耳边女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确是瞒着秦铭和叶一竹一直在跟踪李家人,这几个月来也动过不少次硬碰硬的念头。

可秦铭那边,的确已经在日本赢得了重审的机会,叶一竹也就快要打探出李宇在日本的势力版图以及山口百惠的消息。

但他们这几个人不了解叶一竹和秦铭所做之事的全貌,也习惯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打听到李心是李宇的堂妹,且两人从小关系亲密,李宇对这个妹妹极好的消息后,他们足足跟踪了李心一个半月才最终决定出手。

没有别的原因,也没有太多的理由。

只因为他们不能忍受华杰漂无定所、风餐露宿的逃难生活。

而且李宇当年在下下先奸后杀,又犯过这么多罪行都能全身而退,这让他们觉得法律的可信度和信赖度几乎为零。

就算叶一竹找到山口百惠,她是李宇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事发半年后改变口供。

一切希望和机会都太渺茫了,而且他们已经自身都难保。

六哥在新加坡已经切断了靳岑所有的资金链和人力,算彻底阻挡了他们这几个人的退路。

如果这时候再不放手一搏,那么之后完全有可能被逼到绝路。

前天晚上他们跟踪李心的人也遇到了最好的绑架时机,脑子一热,说干就干,当即把李心挟持到了废旧工厂。

原本只是想逼出李宇,和他做个交易。

一人换一人。

可等了一天,李宇都没有出现。

其实,当他们得知李宇出现在私人庄园的那刻起,他们和李心都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李心毕竟是李宇伯伯的独女,事发之后,路飞等先是到工厂想要与李家人进行和谈。

可最后不知道怎么,李家那边突然有人开了一枪。

他们忙着自保、交战,被绑在那里不得动弹的李心在混战中挨了两枪,当场死亡。

在那之后,对方十分混乱,有人似乎不想给他们留活口,有人却唯唯诺诺在原地徘徊。

直到警车鸣笛。

他们虽然成功逃脱,可还是落下了一个绑架甚至撕票的罪名。

“好,好!都觉得我是内鬼,那我干脆走好了,省得回头你们死了,还要拉我做垫背。”

玉芹甩开阿四,怒气冲冲往外走,却被靳岑冷不丁出声叫住。

“都这时候了,不要觉得自己是在耍脾气。真觉得自己冤枉,就应该闭嘴。”

凌厉的目光似要在玉芹身上凿出个洞,玉芹哭笑不得:“连你也怀疑我?我这几年跟着你,哪件事不是尽心尽力。我要是真想出卖你们自己上位,当年在二楼后座你被杨展救走的事情我早就告诉六哥了……”

她用尽全力一吼,满屋人都无动于衷。靳岑不动声色看着她,嘴边慢慢勾起一丝诡异的笑:“玉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聪明。”

秦铭从身后将玉芹团团围住,对一脸惊措的她幽幽开口:“杨展和岑姐能有什么事?你倒是仔细说说,我们也好奇得很。”

玉芹脸色煞白,闭上眼睛直咽口水,脖子青筋暴起。

久久后,她勾起嘴角自嘲:“原来今天的局,是因为我而设。我真是脸大,值得各位费这么大的心思。”

众人沉默之间,她突然侧身撞开秦铭,推门闯出去。

门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路飞一下坐起来想伸手摸抢。

靳岑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又看见玉芹双手举过头顶,缓缓退回来。

只听外面一阵喧哗躁动,一直黑色枪身渐入众人眼帘。

李宇从外面慢慢走进来,身后跟了四五个人。

可不知道他们看不到地方,还有多少人。

“宇哥,我是六哥的人呐……”玉芹扯着嘴角,笑得五官扭曲,全身不停发抖。

李宇摘下墨镜交给手下,凑近玉芹的脸,仔细端详许久,舔唇啧啧道:“我说这朱老六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放着靳岑姐这么大美女不要,去玩你这种货色。”

“是吧,岑姐。”李宇看向坐在最中间的靳岑,笑嘻嘻伸手,“岑姐,别来无恙啊。”

靳岑自顾斟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那边玉芹还在苦苦哀求:“宇哥,不要拿枪对自己人。那叁百万我不要了,你放我走,去日本、新加坡都行。”

李宇似乎嫌她吵,皱眉用手挠了挠耳朵,又闲庭信步绕到他身边,阴森森开口:“不要拿枪对自己人?那你想过我妹妹被枪打死是什么感受吗?”

“那是……”

“嗯?”

她的话被额角那阵加重的冰凉和冷硬逼回去,一脸不甘愤懑地盯着李宇。

李宇视而不见,慢悠悠朝她脸上吹了口气。

“还想回新加坡啊,这可由不得我说了算。你不是爬上六哥的床了吗,怎么还被他把你和他们这些人划为一类呐?”

“啧啧啧,这新加坡你是回不去了。”李宇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审视几秒,眯着眼睛对拿枪指着她的那个男人说:“昊子,你看看,回头安排一下,溪湖那边,给她塞进去。马旭他们,不都喜欢这种货色吗……”

他说完,那几个人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玉芹软瘫在地,像了癫病一样,双目失神,喃喃自语:“不可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靳岑把茶壶倒净,终于开口:“李宇,在这么清净的地方,你不要做得太过。”

李宇斜眼,不顾阿四和路飞他们欲动的身形,缓缓走上前。

“岑姐,我这是替你清理门户。这娘们儿睡了你的男人,又害死你的弟兄,害你沦落至此,我是替你可惜。”

他低头拿起一杯茶在鼻端细嗅,长舒一口气,“好茶!”然后看向叶一竹,笑说:“你说巧不巧,七年前在下下,我替吕家群清理门户的时候你淌了浑水,现在我替靳岑处理内奸,你也在这。”

叶一竹没有看他,秦铭两步跨到她身边,把人拉到身后。

李宇原本是弯下腰去和她说话,这会儿眼前视野被秦铭的身型完全占据。

他似笑非笑抬头,对秦铭说:“听说你还打算找黄蕴的亲哥哥替你受理华杰的案子。”

“今天出了这门就去打听打听,在日本被你找过的人,有几个是还能喘气的。”

“李宇,你这个疯子。”秦铭的拳头紧握,血色喷薄而出。

李宇伸手拍拍他的衣领,好言劝告:“黄蕴是个好女孩,好好珍惜。”

裤脚突然被两只枯手紧紧抓住,李宇不豫,黑着脸回头。玉芹突然跟发疯一样嘶吼,被几个男人拖住双腿,几乎腾空,上衣和裤子都落了半,露出大半雪白肌肤。

“李宇,你个杀千刀的,你和六哥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李宇失去最后一丝耐性,满脸躁郁踢开她,像赶走垃圾一般不屑。

几个五大叁粗的男人拿出胶布叁下五除二堵住玉芹的嘴,又拿出麻绳绑住她的手脚。

她呜呜咽咽,整个脑袋因为充血而变得像一个血球,仅露出来的两只泪眼看向靳岑,似乎在拼尽全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麻袋被打开的那一刻,她反而镇定下来,双目失焦环顾着满屋子的人。

玉芹像牲口被抬出去,李宇往后退了几步,不紧不慢点了支烟。抬眼时,他一气呵成接过男人手中的枪对准靳岑,从嘴里发出“噗”的一声。

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靳岑的方向,上下摆动枪口,像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拿着玩具过瘾。

路飞冷静地抽出腰间的枪,对准李宇。

霎时间,李宇的手下立马齐刷刷掏出四五把枪,把整个屋子团团围住。

李宇瞟了眼路飞,似乎在回忆这个人。

“说真的,我都替你们累得慌。曾经不是好得不得了嘛,现在心都不齐,还想对付敌人?”

李宇天方夜谭笑出声,扭头问路飞:“你不怕我开枪,杀了你大姐?”

谭杰面无表情,只开口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条狗命,我七年前就想要了。”

听了路飞的话,就连阿四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所有话都堵在喉间,胀痛难忍。

李宇觉得十分精彩,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吹了声口哨。

“你说你们这些人,要说白吧,也白不到哪里去,黑呢,也黑不过我,可非要和我作对。要不是看在我曾经敬佩过吕家群的份上,你们也活不到今天。”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狠戾,眼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布满红血丝。

靳岑站起来,无畏走过去对准他的枪口。

“你不怕我开枪?”

她笑了笑,“连自己亲妹妹都下得去手的人,我怎么不怕你开枪。”

李宇笑得狰狞,五官渐渐扭曲在一起。

“砰!”

一声枪响,让所有人的心跳停缩。

世界好像就此平息了几秒,直到看清是李宇瘫倒在底,他的手下才反应过来。

路飞后知后觉想补枪的时候被阿四拉住,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正欲争执,就被冲进来的人扶起来。

秦铭看到在自己前面捂着耳朵全身颤抖的叶一竹,又看了眼被全副武装的男人拉走的靳岑,立马用双臂护住叶一竹的头部,几乎整个把她抱起来从一片混乱中冲出去。

两年前美国那场枪击案之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应激症状。

靳岑怎么都缓不过劲,眼前火冒金花。

身后传来激烈的交战声,她抓住带她逃离的那个人,语气急切:“告诉杨展,不要把事情闹大,不然大家都活不了。”

那个人顾不上答应她,“展哥只说了把你安全救出来。”

到楼梯口时,李宇的人又凶神恶煞冲上来,他们手持长棍或刀尖,杨展的人枪里也没有子弹。

秦铭率先撂倒几个人,多年不动手,他有些吃力,还被人往手臂上划了一刀。

叶一竹缓过劲来,跑到一旁抽起垃圾桶砸过去。

路飞和阿四常年打架,面对围过来的这些人绰绰有余,又赶过来帮秦铭和叶一竹。

“你们先走!”

叶一竹有些迟疑,可秦铭却知道以退为进,拉着叶一竹躲过了挥舞过来的尖刀。

两人率先冲破人群,一路狂奔。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只看到被绑起来不能说话的茶庄老板,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死死封堵。

门外似乎有人在奋力开凿,可他们不确定是杨展的人还是李宇的人。

踌躇间,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李宇只是手臂被打伤,由人背着火急火燎跑下来。

秦铭预判了他们的动作,把叶一竹推到一边,抄起旁边的凳子砸过去。

有人跑到门口听了片刻,表情凝重,喊了一声;“不是咱们的人,走后门!”

秦铭和那几个人决不出胜负,可叶一竹看得出他只是在咬牙坚持。

“妈的,先救老子命,回头再收拾他们!”李宇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吼了一声。

直到最后把秦铭打趴,那人又往他胸口踹了一脚,看到秦铭躺墙角捂着胸口吐血,他又警惕看了眼叶一竹,才持刀连连后退跟上李宇他们。

“秦铭……”叶一竹跪到地上,话都说不完整。

秦铭咬牙,紧紧抿唇撑着地板站起来。

“快,跟着他们出去。”

叶一竹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看了眼里里外外都被封堵住的去路,扶着他沿着一路血迹走过去。

李宇等人破开的门留了一小条缝,显然是他们太过着急没有多余的心思顾虑这么多。

叶一竹欣喜若狂,急忙跑上去拉住门,生怕晚一秒,就被夜晚的狂风断了生路。

她半个身体刚出去,一眼看到刚才把秦铭打趴下的那人正回头望着她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叶一竹僵在原地,血液快速逆流,直冲脑门,背脊也阵阵发凉。

可那人只看了一秒,没有任何表情和多余动作就转过身,跟着李宇的大队人马消失在血腥的夜色里。

叶一竹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回头却看到秦铭正在往回走。

“秦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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