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宦 第5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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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吃没吃饭?”

他笑出来,吻在她腮上,“吃过了,有几位同窗摆席贺我,本来换了票子就要来的,就是推脱不过才耽误了些时辰。”

说着便由怀里掏出几张票子,拉着云禾坐到榻上,“五千两全换了票子,叫我母亲存放了一千,我留了三百平日里打点应酬。这里是三千七,三千给妈妈赎身,回头将身契给我,我好到教坊司去替你脱籍。七百两你自己留着,你这里的衣裳首饰都抵给了你妈,自己去新打首饰裁衣裳。”

云禾接过来,咽喉里却锁了轻愁,“你自己就留三百两,哪里够用啊?这七百两你也拿去,你如今是状元老爷了,不好蝎蝎螫螫拿不出手。”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将从别的男人身上榨来的钱都给了他,以从不计较、从不后悔的爱滋养了他的前程。

他细看她的眉目半晌,心境一如当初,好像她递来的是比千金万银更沉甸甸的一颗心。

不一样的是,他推拒得比从前更加坚毅,“我不要,是给你的。这是我头一回给你钱,从前我连朵绢花都给你买不起,我知道七百两对你来讲也不算多,可我眼下只有这些钱,等了放了官,往后俸禄都交你保管,你就看着咱们家的银库。”

玉容无尘,她从未改变,还是一心为他打算,“可单说你回来这些日,不是这个请就是那个请的,你来我往的,少不得花钱还人家的席面。”

“我够了,大约京城里放任的札付已经在路上了,过个一二月,我就能领到俸禄。”

“要将你放到哪里啊?不会到外地去吧?”

方文濡呷一口茶,额心稍蹙,“多半不会,往前在恩荣宴上,圣上还说过我是平头状元,必定知晓民风民情,我揣摩那意思是不会许我编修之类的闲职,该是派到地方上。眼下苏州好几个县发了灾,城外满是流民,县上已罢黜一些官员,我又是苏州本地人氏,我想,大约是叫我在哪个县上补缺。”

一席话苦煞了云禾,满眼春江都是愁,“那你到县上去,岂不是同我分隔两地?”

“县上又不远,”他笑抓她的手揉一揉,隔着炕几哄她,“我都想好了,眼下家里正在装潢,大约得一个月才能好。我先去拜任,差不离房子拾缀好了,我就告假回来接你家去。”

云禾撅着嘴,反拉着他的手晃一晃,“做什么还要等一个月?有什么好拾缀的?你请个吹打班子直接抬我去就好了嘛。”

他将她拉过来,揿在怀中宽慰,“你只晓得我家里三间破瓦房,却不晓得到底有多破,缝下雨天就要漏雨,湿得一个屋子没处睡。总不好叫你去了,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不是?你是锦衣玉食娇养惯了的,叫你在那屋子里睡几天,只怕要睡出病来。”

她默然半晌,还似不高兴。方文濡忙转了谈锋变着法哄,“别不高兴了,眼下先将大事办了,使人请妈妈上来,拿了身契,我好替你去换籍书啊。”

如此同袁四娘清算了一番,拿了身契,忙不迭的就去换籍书。

这厢姊妹们纷纷来贺,趁势就在房中摆了一局,歌舞场上,泪滴春衫袖,笑催玉琵琶,个个皆说月到风来阁风水好,嬉嬉闹闹地扭做一团。

四娘指着云禾对心来的几个姑娘谆谆教导,“倘或你们以后猪油蒙了心要贴男人,还该同你们姐姐学学,也贴个状元郎出来,往后就有的是好日子,只是须得把你们的眼睛擦亮些,别吃了男人的亏!”

“妈!”云禾急嗔,拍得案面震天响,“往后不许再提这个了,他做了官,您还该给他留些面子才是,说出去他是叫一个倌人贴补出来的,好听呀?”

“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还跟妈急起来。”

欢泪笑雨间,云禾吃得酣畅淋漓,醉醺醺地倒在帐中,闭眼前,随手划下帐,似乎将风霜染眉的过去一笔勾倒。

床侧立着两盏银釭,闪烁出圆满的光圈,暖洋洋照亮满室。在下一场风霜到来之前,幸福恰如窗畔明月,如此绚烂和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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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窗寮:两层窗户,外面为窗,里面为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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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东筵西散(十) [vip]

烟里丝丝, 柳荫缕缕,紫翠红香倦客常在,年来岁去地, 姑娘们长了一茬又一茬, 来去无踪迹, 却总不乏弄情写意的绣肠公子。

好在云禾由雾濛濛的情天恨海中脱离了出来,不再酬客, 安静等着命运给予最美满的安排。可尚不如意的是,这日正临窗观雨, 却到一位不速之客。

他的肩上粘带着点点夏雨,使他一身富贵的龟背纹圆领袍稍显落魄。云禾却没有多余的善心怜悯他, 将两个眼皮一翻,十足十的不耐烦,“沈大人,我牌子都摘了,往后就不迎客了,你是没看见还是怎的?还是我妈楼下没同你讲?”

沈从之刚由瓢泼大雨里跋涉而来, 情绪有些燥, 却深记其妻蒋长薇的嘱咐,缓下性子来, “讲了,但普天之下,除了皇上的殿,我沈从之要到哪里, 还没有人能拦得住的。听说你要嫁人为妾?我还当你这么个泼辣的性子, 是非正妻不嫁呢。”

听他说话就来气, 云禾顿时没了好脸, “做妻做妾干你什么事情?你管得还宽呢,苏州城外那么多老百姓快饿死了,怎的不见你去管管?”

他兀自往榻上坐下,端出个锦盒,摇着扇柄,“好了好了,不跟你吵了,咱们自相识以来,总吵个不停,没什么意思。听说你要嫁人,咱们相识一场,怎么也有点交情,来瞧瞧我给你备的贺礼。”

云禾适才作罢,半信半疑地半收了刺儿,“你有这么好心?还给我送贺礼,别是什么有毒的玩意,想害死我吧?”

“你一个倌人,我害你有什么好处?”沈从之摇首叹笑,扇柄朝她招一招,“啧,过来瞧瞧啊,好东西!”

半晌云禾才挪步过去,揭了匣子一瞧,原来是一对金蝶簪,蝶翼用碎绿松石攒成,十分精致。沈从之见她眼露欢喜,放软了笑音,“喜不喜欢?”

云禾贪看片刻,将匣子推过去,“太贵重了,我不要,留着送别人吧。”

“这是我专叫人打的贺礼,如何还送得了别人?”说着扇柄往里一指,“你瞧这簪子上镂了字,题的是‘珠联璧合、比翼高飞’,送别人就不合意了。你收下吧,虽说咱们俩回回都弄得白眉赤眼的,可我也算你的客人啊,我见也有别的客人给你贺礼,怎么收他们的不收我的?”

云禾适才罢了,想着早些打发他去,只好将就着收下,捉裙起来福了身,“那就多谢沈大人了,往后我嫁了人,你我山水难相逢,望沈大人珍重万全。”

鸟雀忽晴的正午,他看着她站在榻下道别,眼中没有一丝不舍,一颗心忽然结了冰。他站起来,慢蹒了几步,谁知又遽然折返回来,环住云禾的腰狠吻了下去。云禾微怔片刻便抬手推将起来,挣了半晌也挣不开。

恰时方文濡夺门进来,一拳将他挥开,扬一扬手中的文书,“沈大人,云禾姑娘现在可不是乐籍女子,您身为藩台官吏,公然奸/淫民女,是个什么罪您最好掂量掂量,大人就不怕我上本参到京里去?”

沈从之抹一把唇角的血渍,并未还手,反倒笑起来,“是我无礼了,这里给状元公赔个罪,祝状元公同云禾姑娘百年好合。”旋即掸衣而去。

没了人影,方文濡立时拉了云禾细瞧,“他没做什么吧?”

云禾恼极,连往地上啐了好几口,忙不迭地讨了绢子抹嘴,“这个挨千刀的疯子,我还当他是起了什么好心呢,气死我了!骊珠,快打水来我要漱口!”

帕子搓半天,将一张方脸匀红,嘴也搓得微肿。方文濡夺了帕子搂着她轻拍,稍刻骊珠端水进来,拧了条巾子给她擦脸,“罢了,我要真到县上去,这一月叫你留在这里我也不安心,少不得有客人仗势欺人摸到你屋里来,还是寻个地方先搬出去住吧。”

提起这个,云禾还怄气呢,扭过去不理他。方文濡会其意,少不得又温言软语地安慰,“快了快了,已经请了好些人帮忙,至多多不过一个月家里就拾缀好了。我还叫人新打了张架子床呢,往前我的屋里都是个硬木板子,硌得慌,我新打的跟你这个也不差多少,雕花的,用的南榆木。只是睡的褥子帐子之类还少不得叫你操心,我可不在行。”

始说半合儿,云禾方扭回来,娇滴滴地瘪着嘴,“那你叫我搬到哪里去呀?我无父无母,也没个亲戚。”

“到我姑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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