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31节(1 / 2)
见着老太爷、二叔三叔相安无事,温廷安淡淡地舒了口气,这媵王一进城,便是有备而来,那日宣武门之下的纷乱,金戈迭鸣的场景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却,温廷安又想起温廷舜来,便问他的伤势。
温善晋道:“他虽伤得重,但比你恢复得快些,方才一刻钟前,他与温廷凉温廷猷去了崇文院,老太爷让他们摹写策论文章,说要看看能不能升舍。”
温老太爷其实也吩咐温廷安去,但温善晋替她拦下了,东宫给温廷安做得是六论制式的考卷,与寻常的升舍试全然不一致,若是去摹写,定要露出端倪。
温青松并不知晓赵珩之欲将温廷安扶植为纸鸢的计划。
温善晋以温廷安称疾疲乏之由,婉拒了让她去崇文院摹写策论文章的延请。这一情状,落在了二房三房的眼中,免不得多了些嘴碎闲话,旁人以为是温廷安写题写砸了,露了怯意,才不敢去崇文院。
嘴长他人身上,温廷安并不以为然,纵任他们嚼舌根去了。
歇养的头一日,上午她收到了吕祖迁的信札,这厢明面上关切温廷舜的伤势,实质上在旁敲侧击打听她升舍试考得如何。
温廷安真是啼笑皆非,信手写了『寻常发挥』四字,如打太极一般寄了出去。
晌午时分,檀红忽然来通禀说来了一位客人,是专门来寻大少爷的。
温廷安纳闷,这吕祖迁为了打听她考好与否,居然还上门来了?
她今儿用绿牙篦子梳了青丝,青玉冠高高束起,穿得是苏绸圆领檎丹色窄袖长袍,下衬浅赭流云直裰,打点好停当,便穿过了照壁,一径地去了花厅。
灼灼柿树之下,有一少年,负手而立,着一身石青色豹纹缂丝补子,外罩宝蓝羽纱面白狐狸的鹤氅,蹬着掐金虎皮云靴。
听着步履声,少年转过身来,眸色俨似落了火星,有燧石般的火焰在纯漆瞳仁里翻滚。
温廷安稍稍一怔。
来人竟是庞礼臣。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昨夜风斜雪骤, 今儿便是晌晴的天气,穹色便如金粉一般灿漫,熨平了重院矮檐的碎雪, 倒春寒的时节里, 前院的柿子树抽了条, 蓊郁地长出了碧芽翠杈,金蝉般大小的醇和柿子悬缀于漆枝上,一如大红锦缎,可是喜庆之兆。
这日, 府内下人皆是拿着簟条棍,早早去打熟柿子儿去了,檀红与瓷青也在其中, 晓得大少爷爱吃甜食, 这柿子可做酥饼,还可用杵子捣成柿渣做炸柿子, 倘若柿子落了霜,也不打紧, 还可以做成柿霜糖,又脆又薄,甜香而不过腻。
庞礼臣便隽立在那一株柿子树下,一副等人的模样, 很多下人皆认得他是庞太保府的四郎, 庞枢密使庞珑之子,身份矜贵,丝毫不可怠慢, 众人忙又是惶恐又是恭谨地问了礼,庞礼臣逐一应过, 态度敦实和善,并无甚倨傲的官架子,下人们顾忌着他,不敢在他那头打柿子,悉数聚拢至另外一头去。
檀红与瓷青对庞礼臣有些印象,畴昔大少爷便常与庞四郎来往,打马聚赌,寻花问柳,干尽放荡不羁之事,都是受这庞礼臣的影响。
温庞两党关系势同水火,温青松与庞汉卿针尖对麦芒,但温廷安与庞礼臣来往甚善,倒是一桩纳罕事儿。
此番衙内造谒,一位随扈作陪,竟是还带着个造相精致的锦箧过来,想必是来寻温廷安的,檀红抬步往濯绣院送口信去。
庞礼臣见瓷青捧着一只硕宽的竹篾圆筐,竹筐里兜满了澄黄熟柿,便先问:“你们可是服侍温廷安的侍婢?不在濯绣院,在此处作甚?”
瓷青恭敬地应了一声,解释道:“庞衙内容禀,霜降了后,这柿子便是渐渐熟透了,柿子蘸霜,滋味越好,这不,奴婢今儿想打几些柿子,做些柿酥饼与柿霜糖,给大少爷打一打牙祭。”
庞礼臣喉结一紧,往婆娑树影间的树果睇了一眼,眸色深沉,嗓音状似喁喁呢喃:“原来他喜欢吃甜食……”
连日以来,庞礼臣从未过得如此如坐针毡,被庞珑禁足在府邸之中,每日不是随镇远将军苏清秋去校场习学射骑,便是去书斋里听侍讲学士讲授六艺十三经。他的射骑乃是上乘,但听那文绉绉的圣人文章,就跟王八念经别无二致,他一走神,一张清隽毓秀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适时,一股春潮般的悸动在心房上聚烟成雨,这教他难以自抑。
庞礼臣起初颇觉荒唐,他跟温廷安做过这般长时间的酒肉兄弟,以前无甚感觉,怎的现在就常常念起这人来?还记得升舍试前两日,他纵入文库的窗槛,命温廷安讲授新律的情状,具体到底说了些什么,庞礼臣早忘得一干二净,但那日雪光初霁,槛外雨潇潇,少年偏头时,露出了一截皙白的脖颈,如雪,如清月,如杨柳枝,庞礼臣看得身子一团凉热,后来在抱春楼喝了三壶冷茶,任寒夜吹彻,方才将热意驱散。
好不容易待升舍试落下尾曲,庞礼臣好生拾掇了一番,本决意放榜后寻温廷安,但听闻府内有人说起了士子动乱一事,温廷安为躲避伏寇,竟是自金水桥上坠落下去,闻至此事,庞礼臣的心也随着一同坠落,二话不说便提前来造谒温家。
好在庞汉卿与庞珑今日要上早朝,无暇管他去何处,不然,他大抵还可能出不来。
庞礼臣对自己反复嘱告,他来崇国公府,只不过是忧虑温廷安的安危罢了,并不存有一丝一毫的妄想。
可一看到温廷安自出现在了花厅里,庞礼臣一双眼便是再也挪不开,风随人动,利落地箭步上前,摁住了她的左肩肩膊,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一番话酝酿在了唇齿之间,喉腔滞涩,满藏着不自知的关切,“温廷……温老弟,我听人说你昨日遭致伏寇箭袭,你还坠桥了,小爷我简直……”那一截话连庞礼臣嫌肉麻,生硬地咽了下去,道,“罢了,你现在可要紧?”
本该顺畅的一席话,竟说得混混沌沌,吞吞吐吐,温廷安纳罕地看了庞礼臣一眼,淡然地拿出折扇,抽打了他覆在她肩膊上的手,笑道:“承蒙庞兄牵念,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我遭了乱劫,但顶多是染了些许风寒,昨夜服下了几贴药,今儿感觉舒惬了不少。庞兄保持些距离为好,我怕将病气过给庞兄。”
庞礼臣哪里顾得上什么病不病的,上前一步道:“小爷我常年在校场习武,体魄强健,纵然在寒水里来回泡上几个时辰,翌日身子都还硬朗着。你这儿可不同了,看起来弱不胜衣的,风一吹都能掀倒,听着你投水,可真吓死我了。”庞礼臣看着她,“还好,温廷安,你没事。”
少年话辞里藏着殷殷关切,像是铜盆子里翻滚着的炭火,在空气里泛散出哔剥的声响,温廷安并非听不出端倪,不过是未往深处细忖,她心中还装着旁的事,赵瓒之携士子与流民掀起动乱,庞枢密使庞珑身为媵王的磨刀石,这一场直指崇国公府的祸事里,一定有庞珑的手笔。
昨晌意欲刺杀她的奸贼,是以兵卒的身份,混杂在禁军之中,早就听闻阮渊陵说枢密院里藏有细作,但这细作,究竟是大金谍者,还是媵王的爪牙,就不得而知了。
大理寺要从枢密院与殿前司查到这个奸贼,绝非易事。这样的人泰半是与血卫营一样的死士,及至遭人发觉身份,必会服毒自刎,以自绝后患。
庞珑借流民之手杀她,兹事严峻,庞礼臣知情么?他若是知晓他的父亲遣人害她,他还会来造谒温府么?
眼下庞温两家时局剑拔弩张,此一节骨眼儿上,庞礼臣来询问她伤情如何,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倒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二房三房的下人见着了庞礼臣,免不得嘴碎闲话。
温廷安了解庞礼臣的为人,此人有些花花肠子,但品性是率真耿直,人并不坏,便将他延请入濯绣院的小院里叙话,屏退下人后,她正欲借升舍试之事,打探一些庞珑的事——若是能从庞礼臣口中探着一些口风,她也能未雨绸缪——却不想,庞礼臣命随扈拿出了一只紫木提盒,还有一只箱箧,放置在她近前,眸底浮着赤子般的情意,剀切地道:“温老弟,小爷前来探你,脚程匆促了些,也没准备什么,就筹备了一些吃的和玩的,你不妨打开看看。”
二人叙话时,温廷舜刚与温廷凉温廷猷二人自崇文院出来。
半个时辰前,温老太爷让他们将策论文章摹写一遍,升舍试策论部分的文章,论题是大邺礼制教化与以礼待人,文章并不算难,但要写出吸睛之感,兼具深度与厚度,并不容易。
三人将文章默写下来,温青松交给了龙渊阁内一位相识相熟的大学士看,大学士名曰袁长道,乃系石鼓书院山长袁宽道的堂弟,在朝庙文阁学士心中颇有威望,与兰台的吴老太傅也相熟,而这位袁宽道,若是温廷舜当时在场的话,一定能识得此人,袁宽道便是编纂出《策林》的老学儒。
袁长道看了三个少年的文章,捋须道:“排姿论位的话,舜最之,凉与猷皆次之。论中不中,三子稳矣。”
袁大儒的大意是,依据文章优劣程度排位,温廷舜写得最好,温廷凉与温廷猷稍逊一筹,但论在不在优秀线之上,他们三人的文章绝对是稳了。
温青松听罢,很是揄扬,他知晓袁长道在翰林之中的地位,看策论的眼光凝炼毒辣,他说三人的策论稳了,那势必是妥了,忙吩咐长贵拿了一些名贵的物宝,诚表谢仪,袁长道未收,转而问起了温廷安:“尔家嫡长孙亦是去阆尚贡院参考,老夫怎的没见着此人文章?”
温青松摇了摇首,苦笑道:“那孩儿昨日坠水了,受惊不轻,染了些风寒,今晨差长贵去问候,大夫人说那孩儿眼下还在养病休歇,那样的状态,让其摹写文章,也怕是折煞他了。”
士子动乱流民闹事这一桩事体,袁长道是明晰的,温廷安乃是一介纨绔,没历经过大风大浪,被一场祸事吓得卧榻不起也属常事,但温青松遣人去濯绣院请了,濯绣院却称疾不出,究竟是风寒真的重,还是策论写得稀烂,愧于丢人现眼,才拿风寒作为遮羞布?
袁长道心中哂然,并不看好这位嫡长孙,亏此人还是同平章事温善晋之子,不知是败坏了温家门楣,还是温善晋教子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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