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49节(1 / 2)
温廷安方才的问话近似质询,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阮渊陵仅是淡淡地付之一笑,但这一抹笑意并不达眸底,徐徐起了身,负手在背,拂袖徐徐地行出斋舍:“且跟我来罢。”
众人亦是随之起身,温廷安道:“掌舍这是带我们去何处?”
“你方才不是说,要勘看两位暗探死者的尸首与验状?本官这便带你们去午门。”阮渊陵淡淡敛着眸心,黎明的寒风轻轻拂动着他的袖袍,他的嗓音与风一般轻,“那个时候,可能你们便会知晓为何本官要按住兹事不提。”
鸢舍之外的晴光初开,从三舍苑到午门约莫要半刻钟的脚程,温廷安他们很快便是到了午门的内直房,正在点卯的数位衙役与判官,见了阮渊陵带着数位少年前来,颇有些愕讶,旋即俱是恭谨地倾身作揖,阮渊陵没多话,吩咐了一位姓徐的师爷过来,将他们带去义庄,温廷安知晓,义庄恰是午门停放尸体的地方,两位暗探先前已教仵作验过了尸首,复验的验状也递呈给监察院,他们的尸体便是停放在了义庄。
因是开春的时节,尸体停放在了棺台数日,便是滋生出了一阵近乎腥霉的酸朽气息,徐师爷吩咐两位衙役给温廷安等人,各递了一个苏和香丸,又在棺台四隅掌了明晃的台烛,原是昏暗的义庄里,一霎地亮如白昼。
甫一揭开了裹在尸首上的绸布,温廷安等人见着了情状,仅是一眼,悉身血液都凝结成了冰,舌桥不下,只见其中一位暗探的尸首,半张僵白如纸的脸,爬满了冷绿的瘢痕,成群结队的乳白蛆蝇,在尸首的口鼻等位置来回逡巡其中,已然硬冷的躯体以一种蜷曲的姿势瘫着,情状煞是触目惊心。
前来观尸的四位少年,崔元昭是最先忍不住的,她脸色苍白,急急捂住了口鼻,朝外趋步走了出去。
在场之人,除了沈云升,其他的人俱是第一次来义庄,容色复杂,难免有些不相适应,徐师爷给众人分发了一个遮面纱,让其掩上。
温廷安速速掩上了面纱,面纱质地轻薄,将义庄之中泰半腥稠的气息隔绝在外头,她起初亦是有些不太适应的,但在掩上面纱之后,身子就感觉舒适了许多。
少时,崔元昭回了来,温廷安问她:“崔姑娘,可还要紧?若是不适应,可去外头歇息一会儿?”
崔元昭摇了摇头:“承蒙温公子挂心了,我无碍的,毕竟这是属于任务的一部分,阮掌舍也交代过了,我不能畏葸不前。”
温廷安看着她,确认她真的是无碍后,便是稍稍放下了心。
俄而,他们便见先前负责验尸的仵作走至了前来,执着剖刀验尸,徐师爷便是立在了一旁,对着他们说道:“想必阮寺卿已经同你们提过了,这两具尸首俱是死于寒食酒,但现在,请你们仔细看一看死者的胃肺等部位。”
借着烛火幽微明湛的光线,温廷安稍稍凝眸,仵作戴着鱼鳔护套,执起了纤薄的细刀,在死者冷白泛青的腹部,顺溜地裁了切去,千疮百孔的腹部,呈蚌壳一般,朝两端徐缓地打开,温廷安瞅见了森白的肋骨,以及暗红透紫的涟涟尸水,仵作取出了里头的一样物什,众人眼眸一瞠,待看清明了,神识发怔,居然是近乎屈折断裂的腹肠。
徐师爷审慎地道:“假令仅是寻常的寒食酒中毒而死,尸体的肠器亦是不至于磨损腐坏得这般厉害,更不该是呈现屈折痉挛的这般情状。”
沈云升垂眸看了一眼肠器,肃声道:“腹肠呈九曲迂回之状,肠壁色泽肿青近黯,肠结症状较为显著,按师爷的意思,这两位暗探之死,并非喝寒食酒过甚所致,而是因这寒食酒之中,掺杂了另外一种剧毒。”
此话一落,义庄之中掀起了千层风浪。
沈云升看了温廷安一眼:“此一种剧毒,温兄想必是不会觉得太陌生,此则九肠愁。”举办升舍试的那个傍午,青色的穹空落着连绵阴雨,士子在崇国公府门前闹事,殿前司之中有人朝着温廷安射了一枝淬了剧毒的箭簇。
温廷安恍惚了一下,喃喃道:“九肠愁?”
苏子衿敛紧了眉心,道:“寒食酒倘或酌用过甚,便能致人于死地,为何施毒者还要多此一举,多用一回九肠愁?”
这种情状确乎是好生诡谲,众人一时无言,委实是想不通,晌久,倏然听温廷安道:“如果不是多此一举呢?”
其他三人一律看向了她,沈云升率先道:“温兄是何意?”
温廷安道:“有无一种可能,是暗探自己背着施毒者,故意将九肠愁掺入了寒食酒之中,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无法活着给阮掌舍复命,故此,必须要留下线索,而这九肠愁,便是暗探给予我们的线索?”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温廷安这般推论, 委实有一些惊世骇悚,教义庄里的众人俱是觳觫一滞,无论如何, 他们都料想不到, 这两位暗探饮下了九肠愁此一剧毒, 居然是为了留下线索?
沈云升问道:“按温兄的意思,给这两位暗探施毒之人,与殿前司休戚相关?”
士子动乱流民寻隙的那一日,是陆殿帅陆执率兵镇压□□, 动乱跌宕之中,那一只庶几要射中温廷安的箭簇,后来射中在温廷舜身上, 箭簇之上淬了多量的九肠愁, 沈云升在崔府替他疗伤之时,那一枝箭簇差点射中在温廷舜的心脉大穴, 好在射偏了数寸,端的是有惊无险。
崔元昭眸底掠过一丝骇然:“殿前司是由枢密院统摄, 而早就听阮掌舍说,枢密院里头出了细作,莫不是庞枢密使庞珑私底下遣人襄助常娘,将九肠愁交了一份予她?”
苏子衿凝声道:“崔姑娘说得在理, 庞枢密使是媵王的拥趸, 假令常娘真为媵王暗中效命,想必庞枢密使会多加照拂,九肠愁是从枢密院这里流传出去的, 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二人都认为暗探所留下的线索,俱是指向了庞枢密使庞珑与陆殿帅陆执, 这两人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温廷安显然不这般认为,她挑了挑眉庭,眸底落下了一抹黯色,肃声道:“不论是殿前司,还是枢密院,权势再滔天,终究都只是调兵遣将之重地,并非制毒的去处,我们该去寻根溯源的,当是常娘。常娘不过是一寻常的卖酒妇,渠道有限,为何会得到这种毒,这毒是媵王给她的,还是另有其人,且外,又是何人在制毒,恐怕这才是暗探真正想要传达给我们的线索,他们要我们务必提防这一位制毒之人,一位能制作九肠愁之毒的人。”
苏子衿颇觉纳罕:“为何要让我们特地去提防此人?在大邺,这普天之下,制毒师傅千千万万,再是稀疏寻常不过,莫非这九肠愁蕴含着特殊的意涵?还是说,这制毒之人的身份,是关键线索?暗探是要我们去仔细查证?”
此番,温廷安倏然看向了沈云升,突然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敢问沈兄,那一日您是从何处取来九肠愁的解药?”
沈云升垂着眼,忽然宁谧了下来。
这一桩事体是要守密的,沈云升不能坦诚药师的身份与名讳,朱常懿去取麻骨散此一麻药,也不能对外透露一二,眼下,却见温廷安稍稍垂落下了眼睫,忽而又抬起了眉睫,眸底掠过了一抹坚执洗练之色,淡声道:“九肠愁的解药,可是你寻我父亲那里取的呢?”
崔元昭与苏子衿陡然一愕,觉察到了一丝异样,温善晋乃系此朝的中书省同平章事,他当前在翰林苑里领了份闲差,与起居官一同编纂大邺国史,这般压根儿不治国是朝纲的一位人物,又怎的会与此一案桩有所牵连?
众人不可置信地凝向了沈云升,静候着他的答复。
温廷安是非常敏锐的,从沈云升短瞬的沉默之中,便是觉察到了他那日所取得的解药,到底是不是从温善晋的药坊里取来的,沈云升原本的态度较为沉默,晌久之后才松了口,沉声道:“解药确乎是温大人研制而成的,崇国公府的那一座药坊,确乎是阮掌舍所设下的一处据点,专为太子殿下驱驰。”
温廷安心道一声果真如此,从元夕那夜,她在茶楼里窥见到温善晋同赵瓒之晤面的那一刻起,她的脑海里就晃过了诸多事体与线索,她怀疑温善晋的肺疾是假的,除了寻常的上值,其余的光景他都是待在府内后院的药坊里,外人皆是认为他贪生怕死,避居一隅在炼就长生丹,殊不知,他所炼的丹药不是旁的,而是麻沸散,是九肠愁。
温廷安鸦黑的眼睫轻轻地颤了一颤,想了一想,尔后才道:“九肠愁的解药既然是父亲所炼制而出的,那么,九肠愁是不是也是他炼制出来的?”给媵王送去剧毒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倘若真的是温善晋,那么两位暗探之死,便很可能与温善晋脱不了干系,温廷安思来想去,委实想不通温善晋这般行事的动机,更何况,她不愿相信温善晋会这般做,但这两位暗探所留下的线索,如千丝万缕一般,偏偏牵扯上了他。
这会是一种巧合吗?
原是寻常的一件案桩,一时变得疑窦丛生,疑云杂陈,沈云升紧紧敛了敛眉心,审慎道:“更多的详细情状,我其实也并不太明晰,这亟需去讨教阮掌舍。”
一行人离开义庄,阮渊陵正在衙门的东直房候着他们,廊庑之下人影憧憧,谁见了他,都要拱恭谨地首喊声寺卿大人,男人隽然负手而立,峻沉修长的身影,长驻在半明半昧的春晨虚影之中,庭中有一株梧树,一掬碎金般的日光穿过树杈的罅口,投落下了一片斑驳稠密的鎏金日影,浮动的光俨似麦芒,迸溅在男人的朱色绣襟之上,衬得他姿影舜华,庄严沉定。
似乎已然等候众人多时,料知到温廷安会来问些什么,阮渊陵先是对沈云升淡声问道:“告诉她了?”
沈云升带头歇步,继而俯首作揖道:“晚辈不曾泄露分毫,是温兄自行推论出来的。”
温廷安从二人对话之中嗅出了一丝端倪,凝声问道:“阮掌舍是不是早就从暗探所中之毒之中,看到了潜藏着的线索,您之所以有意隐瞒实况,便是不欲惊扰我们,怕我与温廷舜囿于与温善晋的血亲关系,您忌惮我们会动恻隐之心,故此按事不表,就怕影响任务的完成情状?”
“不错。”阮渊陵徐缓才开口,又倏然思及了什么,默默停顿了许久,他扫一眼廊檐之下的琉璃风铃,在一片风敲铃的潺湲之声间,他的语气不自禁变得温淡了些:“不实相瞒,在九斋之中,你的刑统之义答得最好,照常理而言,本官本该遴选你作为一斋之长,但在本官看到了两位暗探的验状之后,暗探的线索指向了你的父亲,偏巧本官与尔父关系匪浅,为了避嫌,自不太可能命你去密查你的父亲。本以为你可以避过此案,但本官委实没料到——”
话至此处,阮渊陵抬起了眸,指腹捏紧了袖裾内侧,话辞平添了几分冷冽的温度,“温廷舜他们竟然会悉数失踪,想来情状极为凶险与诡谲,但是,此则东宫太子亲自嘱托下来的重任,哪怕是九死一生,你们也务必要去完成。”
想来事前,阮渊陵是藏了一份私心,若是让温廷安发现金谍藏身的据点,以及伪诏一案,这两桩案牍的生发,除了与常娘与媵王息息相关,背后还可能与温善晋脱不了干系,让她就这般去搜掘父亲的叛朝之物证,让她检举他,不免过于残忍,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他派遣出去的第一批暗探死绝了,第二批人,也就是温廷舜这五人,虽未传来真实的噩耗,但已然在酒场之中下落不明,这一条通抵真相的前路,譬如绞索般的漫漫长夜,一切俱是未知的,事态严峻,任务不得不让温廷安他们四人继续接手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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