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52节(2 / 2)
“先重点查秋笙,她这人较为可疑,”温廷安眉心微锁,“今晨我听椿槿说,这一座酒坊里头原本只有十一位伶人,但秋笙来后不久,立即成为了酒坊里头的主心骨,甚至是经济命脉,常娘竟也将沽酒之权让渡予了她,易言之,此人虽居伶人之位,但深得常娘倚重,坊内上下的人亦是唯她马首是瞻,可见是位高权重,更为关键地是——”
温廷安道,“我窃自相询过府内的婆子,秋笙初来酒坊的日子,与温廷舜他们五人潜入酒坊的日子,是在同一天。”
“什么,怎么可能这般巧?”苏子衿骇然,“难道温廷舜他们失踪,与这位秋笙娘子有关?”
温廷安缓而慢地点了点首,“不仅是前头提到的常娘,秋笙这人更是值得警惕,她刚来酒坊不足旬月,竟能一举爬到主心骨的高位,此人不论是来历,亦或是手腕,定是匪浅。”
苏子衿心有余悸地道:“你现在打算如何做?”
“还能怎么做,定是先看看此人生着什么面目。”到底是天姿国色,还是红颜祸水,竟然能让这般多的纨绔争得头破血流。
温廷安回溯了一番原书,这朝中能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人,近于微乎其微,若真论的话,在大晋末代之时,那位给后世留下了千古绝唱的骊皇后,曾是大晋名冠天下的唱姬,一席宫红水袖,绣腔一启,便繁华了半个晋朝,后代的史官描述骊皇后史料颇多,模样各有各的描写,但较为统一评价是,骊后真正能称得上一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温廷安怔神之间,伴随着一阵启幕,秋笙出台了。
盈煌灯火将一楼大宅庭照得耀目辉煌,有一美人纤影,自天青色垂帘的尽头款款游弋了出来。
台上是斑斓的辉光,台下,东西两帘处的熙攘人声,一霎地岑寂如谜,无数人抻着视线,看着台上,俱是翘首以待。
画帘重幕揭开之时,温廷安的呼吸都寂止了,她看到一道颀长修直的人影,着一席遍地荼白天水碧,从上阊门移步而出。
秋笙首戴如意金钗,一行一止之间,那金钗下缀着的琉璃串珠,随着曳地如缎的马面裙而轻轻晃漾,这人面容上搽着轻而薄的荷花胭脂,眼尾揉着一团娇媚的嫣红,双手藏在了宽大的珠绣云袖之中,皓腕交叠悬在了胸腹下方,步履玲珑且婀娜,轻轻地走圆台,一步,一步,似乎是走入了所有人的心尖儿上
似是注意到了温廷安的注视,秋笙吊梢眸微微下眄,匀涂了脂膏的薄唇抿起了一丝笑弧,这一笑,是万般风情,是娇羞回望,秋笙隔着人潮对温廷安巧笑了一下。
勾眸一笑百媚生。
坊内池座,历经一片沉默之后,众声即刻暄腾如沸,所有人都在认为秋笙在望着他,武陵玉露尚未正式竞价,东帘这头,便有诸多的纨绔少爷往台上扔银锭了,他们的眼神都缠在了秋笙身上,眼睛都发直了。
温廷安掌中的铜壶差点摔在了地上。
这位秋笙,“她”……
不就是温廷舜吗?
第66章
温廷安今日无数次猜测过秋笙的真正身份, 虽未与她真正打过照面,从依据常娘、椿槿及坊内下人的口风,她推论这位秋笙, 定是颇有手腕, 品貌洵美澹潋, 且工于心计,极可能是媵王在洛阳城中窃自扶植的另一位暗桩,纵然不是暗桩,亦然可能是浸淫于秦楼楚馆之地的花魁佳色。
孰料, 目下秋笙一出场,温廷安难免震慑得舌桥不下。
在东帘服侍左右的苏子衿,亦或是混在下人堆里的崔元昭, 还是负责运酒的沈云升, 少年四人,皆在此一瞬堪堪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抬眸望定了那一柱戏台,僵直的面容上, 眸底尽显愕色。
好在大宅庭之上的气氛沸腾如注,众声杂沓纷扬,在这个酒香浓韫的夜色里,掀起了惊涛般的涟漪, 目下竟一时无人觉察到在场这四人的异状。
却说温廷舜扮演的这位秋笙娘子, 如雪般柔腻的一张脸盘儿上,五官的廓影疏旷幽邃,云髻峨峨, 修眉连娟,身淡披着一席薄罗水裾, 轻曳着曳地的雾绡,每行一步,那耳悬的一对明珠瑶碧耳珰,随着雾绡而轻奏出婉转的乐音。
温廷安知晓温廷舜反串成了娇羞的芳华女子,七日前也在九斋里见识过一回,但那一回,姑且只是觉得温廷舜的五官可塑性极好,扮什么便是什么,男扮女装时,她庶几是认不出他的男相了,若是不熟稔得他的话,等闲便是觉得这是贵门闺闱里豢养的大家闺秀。
她无论如何都没料到,温廷舜除了扮女相逼真,就连女子的神态、仪姿与容止亦是能摹仿到了奥妙与精髓,这已然不是以假乱真的地步,而是登峰造极了。
这也勿怪温廷舜能瞒天过海,一举瞒住了世人的眼睛,让常娘信服,或是让宋仁训那些纨绔子弟春心萌动。
纵然温廷她身为女子,在这秋笙时不时的秋波暗度之下,她的心弦,亦是难免要无可自抑地颤动分毫。
温廷舜在圆台之上缓步而前行,精致柔婉的眉眸从外端,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常娘吩咐椿槿呈上了那一坛酿制好的武陵玉露,椿槿恭顺地伸出双掌,将酒坛递呈给了他。
他含笑接过,他的动作端的是纤柔楚楚,俯眸低眉的模样,一径地入了画来,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摹仿之感,仿佛这矜贵的教养,是浑然天成地錾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甚至不消去学些什么,他一颦一笑,俱能将这些御人之术与闺阁教养,信手拈来。
秋笙出场之时,常娘正立于二楼的水榭双栊门之下,静静地观摩着大宅庭内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掌饬着整一座竞价会的秩序。同时,她也窃自在思忖夜袭李账房与小厮的那个贼人目的何在,但目下,这台上台下气氛正酣,氛围行云流水,一切都未出岔子。
常娘手执一柄缣素菱纹团扇,半张面容遮掩在了晦暗的光影里,瞅见这东西两帘的人气都沸炽了起来,她遂是朝秋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继续下一步动作了,秋笙旋即悟过了意,即刻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眸梢。
温廷舜将此一坛武陵玉露,轻轻搁放在乌柏木嵌云立榻之上,立榻之上铺设着柔软纤润的一层云香纱,借着柔黄的灯色掩照之下,香纱佐乌柏,玉露衬绝色,场景煞是养眼。
温廷舜对着东西两帘攒动的缙绅们略行一礼,姿影嫋嫋,他压着眸底的一抹恹色,垂着眉眸,秾纤的鸦睫完美遮掩住了思绪,淡笑道——
“诸位官爷今夜能来捧秋笙的场子,秋笙惶恐,且不胜感激,秋笙今夜不为旁的,只因常娘子酿造了一坛好酒,老爷们想必也熟知一二,此酒的水,乃系兖州的春水泊,所酿曲用的米粮俱出自蜀地,而酒匠自当是呈中第一的常娘,因此酒稀贵,今日仅酿制了一坛,若是独衷此酒的老爷,可以竞价了,低价是老规矩,一百两。”
温廷安拎着纹壶,娴熟地游弋于西帘宾客之间,她没去观察秋笙,但一听那一口吴侬软语的苏州话,她心中有些惊艳。
黄归衷在三国之语这一门课上,除了教授他们女真语、蒙古语、晋语,且还教授了他们讲地方的方言,黄归衷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年轻的时候周游大邺,对南方一些府州的方言很有研究,得暇之时也教过他们一些南人擅讲的汉话,诸如苏州白、扬州白。
此番,温廷舜一开腔,说得便是极为柔腔软调的扬州白,他这一番话说得格外熟稔,话辞缠绵靡丽,但又尾调掺杂着中原官话的影子在,这就给一众宾客们制造了一种错觉,这位秋笙是出身于扬州,地道的扬州人士,来了洛阳之后才学会说中原话,是以,她说中原话的时候,会裹捎着一腔酥入骨魄的扬州口音。
温廷安狭了狭眸心,一时有些忍俊不禁,温廷舜这厮不论是造相,亦或是谈吐,堪称无懈可击,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去。
她扫了东帘一眼,宋仁训和那一伙纨绔子弟,视线至始至终都缠在了秋笙身上,眼神被勾去了,三魂七魄亦是跟着丢了。
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人都知晓秋笙娘子的真实身份,那面上的神态,应当是格外得精彩绝伦罢。
不得不谈,朱常懿让温廷舜反串,自有这般深广的用意在。
宋仁训那一帮轻佻不羁的缙绅,不再缠着苏子衿不放,这让苏子衿如蒙大赦一般,他拎紧了纹壶,快步行至了主廊尽头,借着斟酒的空隙,同温廷安会合,沉着嗓子低声问道:“方才那位秋笙娘子,莫非真的是温廷舜?”
因是过于骇愕,苏子衿连惯有的称谓都忘了讲上,他也不禁在想,同样都是反串,为何她与温廷舜的反差,竟有这般霄壤之别。
崔元昭的惊讶一丝也不比苏子衿少,她初见秋笙的时候,简直是不敢认的,还以为是哪家秦楼楚馆的花魁,但再仔细观摩之下,才看清楚那一张脸,不恰是七日前,朱常懿替温廷舜易容后的脸吗?
她不是没见识过温廷舜易容后的样子,但此般精心修饰起来,让她同为女子,竟是自惭形秽起来。
温廷舜是一个男儿郎,男扮女装起来,居然比女子还要淑美端丽,这还要天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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