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75节(2 / 2)
众人讶异不已,庞礼臣眉心渐然拧成了一股缰绳,声音重重发震,“赵瓒之怀疑我父亲是细作,那些调往西苑的兵力,其实都是冲着我父亲去的?”
这怎么可能呢?
事况的急转直下,反转太快,委实有些出乎庞礼臣的意料之外。
在庞礼臣印象之中,庞珑一直都是媵王忠实的拥趸,是朝庙之上左党势力的主心骨。三舍苑举行的升舍试那日,流民寻衅,禁军镇压之时,一柄乱箭疾然扑向了温廷安,这柄乱箭明面上是殿前司的逻卫所射,但箭簇之上的翎羽徽识,却直直指向了枢密院。易言之,若是庞珑没放权,殿前司根本不敢妄自刺杀温廷安,温庞两家虽说为了夺嫡之争,已然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但还不至于彻彻底底撕破脸面。
后来,他去崇国公府谒望了温廷安,因心中郁气过深,且同庞珑好生争执了一场,庞珑没否认遣暗卫刺杀温廷安这一桩事体,还严命庞礼臣同温家大郎断绝来往。庞珑做的种种,都是让庞礼臣深以为,庞珑是赵瓒之的鹰犬,为了扶衬七殿下得登大宝,庞珑甚至可以不顾及亲缘,对儿子的朋友妄下杀令。
庞礼臣因此也寒了心,畴昔他是敬畏庞珑的,但知晓庞珑要杀温廷安以后,二人的父子关系,已经走入了名存实亡的地步。
思绪幽然回笼,庞礼臣稍微定了定神识,在目下的光景里,温廷舜却是在说,赵瓒之怀疑庞珑是个细作,特地设下了一局,明面上命钟伯清调兵遣将,来活捉他们,暗地里,却是在丈量着庞珑的忠心程度。
赵瓒之自然是知道,庞礼臣被深埋在了隧洞底下。
故此,赵瓒之这是给了庞珑选择两难,要么救庞礼臣,要么不救。
要向赵瓒之聊表忠心的话,庞珑只能选择不救。
假令庞珑选择救下庞四郎,说明他是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了庞四郎,也想必会连着救下其他少年。
不论是庞礼臣是他的儿子,还是不是也罢,他都无法改变他是纸鸢的身份,他是效忠于东宫太子的,庞珑救下了太子的党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庞珑是个名副其实的贰臣,心存贰心!
庞礼臣的目光落在了温廷舜身上,思及了什么,心中明显有了极为强烈的一丝触动,后知后觉明悟了过来,急声问道:“且慢,温兄,告诉你隧洞底下潜藏有密道的这一桩事体,该不会就是我父亲告知予你的罢?”
庞礼臣一定要确认心中一直在困扰他已久,致使他摇摆不定的事情。
温廷舜的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指腹,“我从东苑回西苑,担心你们的情状,赶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庞枢密使前来的一位随扈,其人名曰蔺苟,想必你是有印象的,蔺苟给我传了话,说庞枢密使要见我。”
时间回溯至半个时辰之前,蔺苟带着温廷舜,去见了庞枢密使。
庞珑正在西苑的一座值房里,对着窗扃负掌而立,窗扃之外是连绵的翡翠群山,偶有飞鸟掠山而逝,顷之,蔺苟推门前来,稽首道:“大人,人带来了。”
庞珑心神一动,压低了声音道:“让他进来,手脚仿佛仔细些,莫被人瞧见了去。”
蔺苟恭声称是,快步出了值房。
不一会儿,着一身夜行衣的少年来的时候,庞珑适时转过身来,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你们在此处,是为了什么,但你们目下的处境煞是危急,钟伯清与云督头已然率人去搜掘隧洞,不到半刻钟,他们必会搜查出你的同党。”
温廷舜的同党,自然也囊括了庞礼臣。
在庞珑眼中,没有什么事儿比自家儿子的命更重要。
温廷舜稍稍扬起了一侧的眉心,神态倦慵,并未接话,情绪不曾显山露水。
庞珑晓得,突如其来将对方招了过来,对方显然不可能会信任他。
庞珑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卷陈旧的地舆图,横向铺展在了乌案之上,执起了一枝椽笔,蘸染了一些朱色的墨,遽地在地舆图之上,圈起了某一处位置,并画下了一条粗红的线,道:“我给你们画了一条密道,密道一头通往隧洞底下,一头通往乱坟岗,乱坟岗是在酒场之外,虽有设岗,但防守较为疏松,易于你们奔逃,待会儿,我便遣蔺苟带着你去密道,你带着他们从密道逃出去,便好。”
一抹兴味掠过了温廷舜的眸底:“庞大人这般帮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他的指尖轻轻叩击着臂弯处的袖褶,慢条斯理地道,“大人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我们的存在,也知晓完颜宗武的筹码,就在我们的手上,故此,您打算救下我们,条件便是让我们交出完颜宗武的筹码?”
这一番话,教庞珑的容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仿佛温廷舜说中了他的真实筹谋。
庞珑端着一盏清茗,坐在上首之座,浅浅地抿了一口,淡声说道:“是,我确乎打算挟恩图报,长贵这个人,纵然是罪大恶极,但你们不能杀了他,他尚还不能死,你们不妨将他交由给我处置。”
温廷舜淡扫了他一眼,不温不火地反问:“大人是想怎么处置,将长贵交给媵王么?”
出乎意料地是,庞珑摇了摇头:“我会将长贵交回给金国的三王爷。”
温廷舜怔了一下,俨似没有料知到庞珑会这样说。
众所周知,在正午牌分的时刻,赵瓒之和完颜宗武将会进行第二回 谈判。完颜宗武损失了长贵此一筹码,加之赵瓒之一直在逼迫他割让元祐三州的疆土,此情此景之下,完颜宗武一定会采用第二个筹码,即是,让冶炼场的劳役引燃地底下的火-药,以此来威胁媵王。
第二个筹码委实过于危险,庶几是与玉石俱焚无异,火-药的火绳一旦点燃,不光是赵瓒之会有性命之忧,甚至是,整一座酒场的人,都未能幸免于难。京郊四遭都是山林,酒场处于山林的心脉地带,酒场起了火,也会殃及四围连绵的山林,引发极为严峻的山火。在大邺里,山火可不是甚么小事,若是有人蓄意纵火,将会被处以极刑。
假若此火,是由赵瓒之名下的酒场造出来的,虽说恩祐帝不可能会处决这位七皇子,但一定会褫夺其皇位。
再退一步来说,假定赵瓒之在火殛之中大难不死,可以发动兵变,但他有通敌叛国的罪咎在身上,根本不得民心,正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赵瓒之成为了储君,那龙椅也是根本坐不住的。
温廷舜脑海里晃过了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预料到庞珑竟会说,要将长贵交回给完颜宗武。
他一直认为庞珑的目的,是要将长贵秘密地呈交给媵王。
温廷舜对庞珑之所言,不置可否,采取折衷的态度。
温廷舜敛了敛眸,凝声道:“长贵是在温家蛰伏了二十余年的谍者,掌握了诸多与温家休戚相关的谍报,若是交给了你,那岂不是间接将温家的软肋暴露了出来?大人之所以认为长贵还不能死,便是看在这一点,长贵是你们的磨刀石,等他交代了温家的所有情报,你们自会秘密杀了他,是也不是?”
庞珑听罢,却是捋了捋颔下的髯须,“长贵确乎是媵王的磨刀石,但他并不是我的磨刀石。”
说着,庞珑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块玉牌,借着朗日覆照下来的光线,温廷安看清了玉牌之上的宝印,居然是太子赵珩之躬自题笔,畴昔,刚入鸢舍那一会儿,他在阮渊陵那处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玉牌,玉牌上边的宝印,亦是出自东宫之手。
玉牌一物,可谓是佐证身份的重要徽识。
庞珑居然有赵珩之赐下的玉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便是意味着庞珑真正效忠的上峰,不是赵瓒之,而是赵珩之,是东宫的太子。
庞珑居然是太子安置在赵瓒之身边的一枚棋子,温廷舜委实没有料想到此一局面。
这一枚玉牌便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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