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34节(2 / 2)
知晓她是女儿身后,会将她驱逐出温家的族谱么?
会将她的身份广而告之么?
以她对温青松、温善豫和温善鲁的认知与了解,应当是不会。
但很可能会家法伺候。
再者就是两人之间的事。
长辈们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诸般事体,俨若是七月、八月的天时,一切都不是固定的,难以预测的。
主屋是逆光而砌的建筑,身后是规整的天际线,切割着从远山深谷出岫的缕缕烟云,本是稍显明朗的天光,复又被甫一入里间之时,温廷安深深地吸入一口凉气,试图匀缓自己的呼吸。
外间上悬挂好几笼山鸟谷鹊,见着二人来了,便是唧唧喳喳个不休,仿佛是在列队恭迎,这时候,内间的门帘被一只手搴了开去,一道少年衣影行了出来。
温廷安辨认了一下,是温廷凉,他提着一只酸枝木质地的药壶,准备去换药煮水,刚一出来,三人就在不算宽敞的折廊之中打了个照面。
温廷安朝他莞尔道:“三弟。”
温廷舜则是朝他颔首:“久未见,又长高了不少。”
温廷凉瞠着双眸,先是定定地望着温廷安,似乎是生平头一回认识她似的,眸底难掩一番愕怔之色:“长、长兄,二哥。”
他以手背掩住口,看了温廷安一眼,讷然地喃喃道:“……不对,现下该称谓了,该叫长姊才是。”
半晌,温廷凉又看到长姊与二哥相牵在一起的手,仅一眼,他满面惘惑之色,如果针对此一场景做『阅读理解题』的话,他大抵是不及格的水平。
因为他根本看不明白。
长兄……哦不,是长姊,她何时与二哥的关系这般融洽了?
这是姊友弟恭的表现么?
呃……但这也似乎不太像啊。
此一幕极有视觉冲击力,片晌,温廷凉差点打翻手中的药壶,他疾步踅身朝里间踱去,长唤道:“老太爷、父亲、三叔——”
温廷安与温廷舜随着温廷凉的步履,朝着里间走去,温廷凉疾行了数步,恍然发觉自己行得太快,稍显趔趄,将长姊与二哥抛诸在身后数丈开外的位置,他又有意放缓了步履,行几步,就回首看他们俩。
两人行路在屈折回环的廊道上,岭南常见的回南天,在此处并没有那般显明,纵使昨夜落过如洪荒一般的盛大暴雨,此处的竹制地面仍旧干燥且暖和,愈是往里走,中草药的气息便是愈发浓郁。
温廷安知晓老太爷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欠恙的。
从她刚来广州,初次造谒温家的时刻,便见到温廷凉提着数袋中药归家,温廷猷也提过,老太爷半年前下放至广府,其实是有强烈的水土不服之征兆,身心情状是每况愈下。
温廷安能从一阵清郁的中草药气息之中,辨别出几味中药的气息,诸如当归,诸如决明,诸如黄麻,皆是治疗风寒、祛湿补气之物。
温廷安不觉有些恍惚,当崇国公府尚在之时,温青松仍旧是精神矍铄的祖辈,不曾染疾,想到老太爷目下身心沉疴,温廷安感到一阵浓深的愧意。
似是感受到她低沉的思绪,温廷舜凝了凝眸心,以更加坚定而柔韧的力道深握住她,彼此掌纹相互抵蹭与抚触,一阵温热的暖流从少年的身上缓缓流淌,渡至她的手掌心,无声无息地安抚好了她周身的每一处毛躁的边角。
温廷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在用体内真气消解她的紧张与局促,也在抚平她心上的自咎感。
里间的门帘亦是遥遥虚掩着的,隔着数丈开外的距离,温廷安能够听到寥寥然的叙话声,主要是二叔、三叔在交谈,至于温青松,她极少能听到他出声,只得闻见一片疏松低沉的叙话声中,掺杂着断断续续的闷咳。
温廷安与温廷舜携手走了进去,那低微的叙话声,适时歇止,气氛也宁谧到了极致。
这一座内屋,光线不算格外敞亮,但也不算特别昏淡晦暝,东、西两侧的小轩窗俱是半开半阖,稍微泄露出三两缕熹微的光线,屋中陈设比预想之中的还要简约澹泊有些,没有太多闲情雅致的中原家具,旧有的博古架、戗金填漆的案几、花梨质地的书架,等等,一律都见不到了。
目之所及之处,基本是清一色的广作家具,颇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韵在。
这委实有些出乎温廷安的预料,凭借温青松的品味与格局,他不可能会住得这般妥协与将就,毕竟在她眼中,他是一位极讲究的文臣,旧时,赠予她的一切文房墨宝,都是最矜贵的,品级极高。
文人墨客,纵使遭罹贬谪,但那骨子里的清高与傲气,绝不会随着岁月的磨蚀而减淡半分。
在温廷安的心目之中,温青松就是这样的一位文臣,处境再艰难、再困苦也有好,他的骨子里,也流淌着磅礴的大江大河。
看到他极尽简朴的栖处,她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虽并未掌烛,好在三位长辈皆是坐在光亮通达之地,这让温廷安在适应了屋中稍黯的光线以后,逐渐看清了各人的面容。
二叔与三叔都是记忆之中的样子,但半载未见,他们尘满面,鬓如霜,肤色黧黑,行相显得益发沧桑。
温廷安与温廷舜恭谨地对他们行了晚辈礼。
两位长辈的心绪有些微妙、驳杂,本来他们对温廷安当初抄了崇国公府一事,仍旧耿耿于怀,并不很想待见她的。当他们见到她为了破案,不幸落难,庶几淹没在珠江最下游的水岩洞之下,她的遭际,不禁让他们动了些微的恻隐与不忍。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历经了什么凶险,但目下将她相容苍白,形体孱弱,仿佛一张纤薄的纸,只消风一吹,她可能就七零八碎地散了。
这种情状,无疑教人难以硬起心肠来。
更何况,她还救下被种下了奇毒的温廷猷,若是她没有用软剑紧紧牵系他,他很可能就会被湍急的珠江水给冲走。
当然,真正让他们难以释怀的是,温廷安居然是一个女子。
温善豫与温善鲁面面相觑,行止之间,委实有些无措与局促,同在国公府整整十七年,这个嫡长孙居然是女郎。
这可真是应证了那一句流传千古的一句诗——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安能辨我是雄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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