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39节(2 / 2)
杨淳率先纵跳下船,在那几道船辙上磨蹭一下,将沙土在指腹上碾磨了一番,迩后道:“沙子还是晕湿的,尚未干涸成团,说明他们刚离开不久。”
吕祖迁凝声道:“那赶快去追,否则教他逃掉,就大祸了!”至始至终,望鹤的性命始终拿捏在阿茧的手上。望鹤虽然有包庇凶犯的嫌疑,但罪不至死,更不应该让她受到威胁。
周廉眉心深锁,道:“阿茧此人,性情慧黠狡诈,诡计多端,这会不会有诈?”
这就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一模一样的道理,明面上留下了船辙,这会不会是东声西击之计策?实质上,阿茧是带着望鹤往另外的方向逃了。
众人一闻,觉得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知州和知县,听得可谓是心惊胆颤,头大如斗要是有个跨州路的罪犯,在他们所管辖的疆土之上闹出了人命,或是捅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天降的祸患,他们可负担不起。
他们一同看向温廷安,她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他们想要看看她有何主意,接下来的行动计策是什么。
温廷安深忖了一会儿,道:“追。”
众人面色各异:“为何要追,难道周寺丞说得不对么?明明是刻意留下来的船辙我,我们为何要去追,万一,这就是个陷阱呢?”
温廷舜替温廷安答了众人的疑绪:“这不会是陷阱,而是一个暗示。”
众人复又纷纷看向他,等待他继续将话说下去。
温廷舜遂是道:“此前,她其实已经说过挟人要价之事,既是如此,也就不难预测阿茧的计划了,他故意留下来船辙,有意引我们前去,这就是一个暗示——”
阿茧在山阴处的大泽等着官府,以望鹤的性命做要挟,意欲挟人要价。
听及此,被绑缚的阿夕眸瞳怔缩,眸底阴戾之色尽显,此前温廷安所讲的话,端的是一语成谶,她的手捆扎于麻绳之中,因是剧烈的挣扎,手腕与皮肤被磨损出深层的疤痕,当下只听她咬牙切齿的低喃一句:“我真后悔当初,被他撞见弑人一幕的时候,没有手刃他!所谓的慈悲,就是纵容人性继续作恶下去!”
这时候,温廷安一错不错地凝定阿夕,凝声问道:“你觉得,你跟阿茧,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阿夕蓦然怔了一怔,说道:“你说什么?”
温廷安半垂下眼睑,挽着手臂道:“阿茧执着于钱财,人为财死,而你,是为了你的妹妹望鹤疯魔,一次又一次地犯下弑人的罪咎,你和阿茧,从某种程度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殊途同归,大江归流,你觉得呢?”
阿夕冷然哂笑了一声,重温了一回温廷安方才所述的那几个字:“殊途同归,大江归流么?”
一阵风徐缓地吹拂而来,鬓角之间的一绺乱丝,有一下没一下击撞于她瓷白的面容上,她陡地现出一丝颓败的行相出来,囚衣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太愿意承认温廷安所述之话,毕竟,她从不愿意与瓦砾为伍,尤其是阿茧这等让她数次起过弑意的蝇营狗苟之辈。
阿夕意欲辩驳一二,但仔细思忖了一番,兜兜转转之后,仔细思忖之后,觉得温廷安之所言,到底是有些道理。
阿夕回溯起自己的前半生,确乎是同温廷安所述的那般,她逐渐沦落为了一枝末路狂花,在弑害人命的这一条道路上,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最先弑害了下野官员,工部尚书朝扬。朝扬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他与阿朝乃属有实无名的关系,想当初,阿朝怀着一个月大的身孕,不惜颠沛流连千里,只是为了能得到他一声确切的答复。哪承想,朝扬此一『背信弃义』的举止,终究是教阿朝失望至极,心间上受到了不轻的重创。
阿夕永远都无法忘却这般一幕,那一夜,幽州的雨,落得好大好大,阴寒冷鸷的雨水,砸湿在阿朝的面容之上,她鬓角间的发丝,已然黏成绺,就像是搅缠在一起的海藻,覆在冷白的额庭之上,发丝掩藏住她眼底的真实思绪,连她五官上的表情,亦是一并地遮掩住了。
阿夕永远都记得,阿朝那时的模样与面目,以及她所说的话,她的嗓音在雨幕之中一寸一寸地冷淡下去,但又有支离破碎的脆弱,这使得她整个人像是一尊遍体裂璺的瓷器,她抻手轻轻捂住逐渐隆起的腹部,低垂着眼睫,道:『长姊,朝大人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他也不要我了。』
当时,阿夕听到这一席话,心庶几碎裂了去,胸口胀疼得简直无法呼吸,她生平头一回感受了心碎的滋味。
那眼泪,她恨不得替妹妹去流。
那心上的疼楚,她恨不得替妹妹去忍受。
杀念,也是从这一刻剧烈地诞生出来。
阿朝的面容满是濡湿的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渍,杂糅在一处,面目教人看着极是垂怜,阿夕徐缓地伸出手,揩掉她面容上的泪渍,接着,将其深深拥入怀中,左胳膊搂紧她的腰背,右胳膊抚住她纤细的后颈,将阿朝真切地拥入怀中,鼻腔涌动着润热的涩意,哑声道:『一切还有我,阿朝,我要你。』
怀中的人儿,极细微地颤了一下,开始伸出臂膀,结结实实地回拥住她:『是吗,你要我么?永不离弃?』
阿夕将妹妹揽入怀中,嘴唇亲吻她的额庭,落下温柔的一吻:『我们不是姐妹夫妻吗?既是如此,我们就应当不离不弃,执手相依。』
那一刻,阿朝敏锐地觉知到了什么,但她没有去推拒长姊的拥抱,这天是冷的,雨是冷的,只有长姊的怀是温热的,长姊是她在这个人间世,唯一的依仗和挂念。
阿朝觉得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长姊了。
瓢泼大雨之中,阿朝学着回拥住长姊,尔后,她感受到自己冷薄湿寒的骨骼,在一寸一寸地热起来,仿佛是被长姊的体温熨热了,她感受到一阵暌违已久的鲜活,她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绪,类似于亲情,但又远远超出亲情的范畴。
朝扬给她带来的伤害,在长姊一次次悉心的安抚当中,逐渐消弭、殆尽,她说道:“那孩子生下来以后,随我的姓,待这个孩子生下后,长姊给这个孩子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阿夕的心中,感受到了一份持久的触动:“你是想要我,给这个孩子取名?”
阿朝点了点首:“是的,你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你给取个名字罢。”
听到『父亲』二字,阿朝感受到了一阵浓烈的悸颤,她心中有一处极小的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显明,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阿夕思忖了好一会儿,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想了好几天的名字,终于她确认了,有一个名字在她心中逐渐尘埃落定——不若讳曰『鹊』罢。
世人皆曰『望女成凤』,但要晓得,在这个人世间之中,能抟扶腰直上九万里的凤,姑且仅有一只,纵使成为了凤,又当能如何,人就能活得开心吗?
这也未必罢。
不若成为一只,在落红点点处啄春泥的鹊,更为自洽、从容和自由一些。
因于此,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名曰『望鹊』。
当然,望鹊的谐音,意表『忘却』之意,这也是想让遇人不淑的妹妹,忘却那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将心思都寄放在孩子身上。
阿夕的思绪逐渐回拢,返回现实之中,在目下的光景当中,听闻阿朝被阿茧劫掳了去,阿夕整个人就无法再佯作淡定与坦然。
她五脏如焚,心急火燎地对温廷安道:“既是如此,温少卿,你还不会快跟上去!”
冥冥之中,温廷安总有一种极是不妙的预感。
她有一些害怕心底这一种预感,会成为现实,因于此,掌心腹地,俱是渗出一丝寒毵毵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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