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69节(1 / 2)
温廷舜应当是同骊氏,道了自己改换身份的事。
温廷安心生一丝难以言喻的戚然,道:“伯母,温廷舜经常同我说起您,在他的心目中,您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她手抚在膝面上,垂下眼睑道:“我此行仓促,未能筹措薄礼,有失仪礼,万请伯母见宥。”
“目下,还一直唤我伯母么?”骊氏眼角牵起一丝纤细的笑纹。
温廷安眸色蓦然一瞠,面容上添了一抹腆然,晌久,道:“母亲。”
骊氏揄扬地应下一声,瓷白的葱指,如行云流水,轻细地掠过琵琶筝弦,伴随一奏幽缈乐声,温廷安眼前的场景倏然发生了巨大变化,松山雾景被一座红甃玉砌的宫廷取而代之。
宫廷轩敞广袤,凸显一派庄严宝相,像是温廷安前世所游览的紫禁城,骊氏率引她来到禁庭里的一座类似御书房的地方,里中有四位少年,正在听经筵官授课。
四位少爷皆是皇子,不过,他们的位置很微妙,一张横卧中心的长榻,北侧坐一人,南侧坐三人,三人抱团絮语,衬得那孤坐的少年,茕茕孑立,姿影寂寥孤单。
温廷安想起前世在大学上课的模样,有的独坐,有的三三两两抱团而坐,如今看到那个孤坐的少年,她心中生出一抹极柔软却又酸涩的情绪。
他的书法练得特别好,经筵官赏心悦目,便去训诫另三个人:“看看太子,再看看你们,习学了数个月,字也爬不起来,缺乏筋骨与骨魄,你们应当好生向太子学习。”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时候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要是我来当太子,我保证书法学得比他好。”
哪怕身为旁观者,温廷安都能听出恶意与嫉恨,以及无法掩饰的狼子野心。
她下意识望向孤坐的少年,他的仪姿依旧笔挺如松柏,面容沉寂如水,容色不见喜怒,仿佛对皇弟所述的话,并不那么在乎。
但这三位皇子,显然不曾将谢玺视作太子,日常打照面时,一行一止没有该有的礼数,仅让人觉得怠慢与轻薄。
深冷的东宫里,少年太子没有玩伴,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骊氏不曾对这些场景进行解释,但温廷安已经能读懂谢玺的孤独了。
骊氏再度拂袖挑弦,伴随一片飞羽流商的潺湲乐音,深宫轮廓冲淡消弭,俄延少顷,一片苍青深林显出形态,此处毗邻长白山,山间是广远幽绝的林海。
一只白色狐狸,纵掠雪地,扑至温廷安的裙裾前,与之携来的,还有一道少年身影,她抬起眸睫,便看到谢玺抱起小白狐。
小白狐蹭了蹭谢玺的脖颈,谢玺容色很淡,但眸色有微澜,手掌在它拱起的背部绒毛上,很轻很轻地抚了抚。
“这是舜儿幼时的玩伴,”骊氏温声道,“是唯一的玩伴。”
温廷安不曾听温廷舜提及小白狐的存在,一时颇为纳罕,她尝试性地伸出手去,在小白狐身上轻抚。
但指尖没来得及触碰到那细小的绒毛,眼前的深林,陡地起了熊熊大火,烟霾如剑,直直扎入云天,谢玺身上的装束亦是变了,披坚执锐,驭一鬃马,身负雕弓,手执翎箭。
小白狐在火海之中无措地奔蹿,谢玺原想护它,但他终究慢了一步,一枝长箭疾掠而至,不偏不倚刺扎在小白狐身上。
谢玺的银甲上,蓦然溅上一抔热溽的血。
温廷安心遽地漏跳一拍,循着长箭来时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是当初说想当太子的那个皇弟。
小白狐死了,死状楚楚惨凄,死前,它娇弱幼小的躯体,尚在剧烈地抽搐。
皇弟狞笑不已,一行一止之间,俱是挑衅。
谢玺眸色黯沉得可以拧出水来,登时张弓挽箭,伴随着一声闷响,一箭刺入皇弟的躯体。
皇弟的笑意凝固在面容上,身形趔趄,旋即堕地。
谢玺再度射去一枝淬了火的长箭,皇弟的尸体,下一息被滔天大火剧烈地吞噬。
火光照亮一切,却照不亮谢玺面容上的神态,他的面容被一片浓深的翳影所覆盖遮掩,五官隐没在昏晦的光影之中,徒剩一片朦胧虚影,根本看不清本质与虚实。
温廷安见状,殊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种剧烈的力道,所不断地撕扯着。
“自那以后,舜儿的童年便结束了。”骊氏的嗓音在近旁淡淡地响起,“他逐渐变得冷情,甚至是戾气深重,就同晋帝一样,杀伐果决,冷血薄情。”
温廷安怔了一怔,原书的大反派,便是如骊氏所描述的这般,铁血杀伐,冷漠寡情,教人闻风丧胆。
她也不是没见过温廷舜喋血冷漠的面目,此前在九斋出任务,在采石场获擒赵瓒之的时候,她便是见识过他另一重鲜为人知的面目,十步杀一人,血洗采石矿,身下尸骨成山。
但今下,只闻骊氏很轻地笑了一下,话锋一转,道:“本来我还很忧心他是否会这般下去,直至遇到了你,舜儿悉身的戾气与棱角被磨钝不少,甚至,人会变得很温和——”
骊氏牵紧了温廷安的手:“原来,你是他的小白狐。”
这一席话,听得温廷安颇为不自在,面容上的晕色更深了一层。
骊氏道:“离开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温廷安心头一跳,“母亲,您请讲。”
骊氏道:“他此前可有同你提过旧部,我的母家,是也不是?”
温廷安点了点首,凝声道:“嗯,他提过。”
骊氏道:“关于我的母家,这确乎是我心中的遗憾,但这与舜儿没有干系。所以,你能否去找到我的旧部,让他们与舜儿和解?”
温廷安想,这应当是骊氏最大的心结了。
她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思绪,薄轻抿成一条线,道:“好,我答应您。”
她会全力以赴去做这件事。
第224章
浓稠云雾消弭, 烟雨声堪堪止歇,温廷安思绪渐缓回笼,她定了定神, 发现那一株桃树, 以及那树下抚琴的女子, 偕同云雾一起冲淡,唯一遗留在墓碑上的,仅有一撮香,并及洒酹在墓前萋荒的草丛之中的酒, 黏湿温溽的泥壤之上,偶有蛱蝶穿梭翻飞。
那一枚穿草而过的蛱蝶,想必是骊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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