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腰 第23节(1 / 2)
李景焕刚从湖里出来,浑身上下都“嘀嗒”淌着水,松竹找了件氅衣给他披上,仍抑制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寒。
本想来这座亭子里坐着休息片刻,岂料向阳的位子却被他们霸占走,而这占了鹊巢的鸠还敢这般狂妄地反过来质疑他?
呵。
李景焕克制不住冷笑出声,睨了眼方停归搂在林嬛腰上的手,本应不觉有什么的心绪,这一刻却无端烦躁起来,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将这恼人的思绪勉强抛出脑海。
“一场宫宴而已,父皇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大发雷霆。倒是王爷你,方才在宫宴上想来收获不浅吧?”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李景焕没有点破,只边说,边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嬛,视线一寸寸从她脸上滑过,不肯错过丝毫变化。
似是在期待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却又说不清到底想看些什么。
——就像他明明有千百万种方式反击方停归,却偏偏说不清来由地选了这“下下策”一样。
而林嬛的心,也的确因为这一句,微微牵扯了一下。
听到方停归今日入宫,是因着皇家要招他为婿之事,她若说完全不在意,自然是假。
人心都是肉长的,纵使修炼得再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也终归会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隐痛,一抚即伤,一碰就疼。
若是从前,奉昭看上方停归,欲择他为驸马,林嬛自是不用担心他会如何回答。毕竟拒绝公主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可现在到底不同了。
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尊贵,美丽,高高在上,可以助他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一个是自身难保的阶下囚,不仅不能为他的仕途提供任何助力,还会成为他最大的阻碍,让他还未在天子堂更上一层楼,就把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都统统失去,甚至还会搭上一条命。
答案显而易见。
莫说方停归,连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林嬛不由咬紧了下唇,心在腔子里“隆隆”作响,仿佛鼙鼓动地,浑身血液随之沸腾,抵在他胸前的那只手,也跟着收紧。
不想再听接下来方停归的回答,也不想再在此处待下去,她抻拳推他,想赶紧从这里逃出去。
然那只帮她擦发的大手,却握住她的小手,如何也不肯松。
炽烈热意自他掌心滚滚而来,林嬛的心也被烫了下。
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见他勾着唇角,望着李景焕,笑容得意而张狂,仿佛一个志得意满的成功者,嚣张地向手下败将炫耀自己的胜利。
猖狂间,竟还有几分少见的孩子气,幼稚得不行,浑然瞧不出半点沙场老将应有的运筹帷幄的沉稳模样。
“的确是收获不浅,就在方才,本王已经向陛下请旨赐婚,陛下也已同意本王和林姑娘的婚事。等改日正式大婚,还望二殿下千万过来捧场。”
一语出,满亭寂静。
有那么一瞬,整片芷湖都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一丝,仿佛所有人的气息都要被巨大的震撼和惊讶毫不讲理地逼回腹中。
林嬛呆若木鸡,仰头愣愣望着说话之人,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没有答应皇家的赐婚,还请旨另娶。
娶的还是陛下一心想要除去的“朝堂余孽”。
他在想什么?!
李景焕亦震惊不已,待回过神,一张脸已凝沉如水滴。
狐狸眼森然盯着方停归,也只盯着他,似是能从他身上剜下两块肉,浑不见适才的云淡风轻,“王爷可真是好本事,连父皇也能说服。这般徇私枉法,倒行逆施,就不怕寒了你手底下人的心,往后再遇上类似此番北境之难的事,没有人再肯为你卖命?”
方停归却只不咸不淡地回:“军饷案是公事,本王自会公事公办,而林姑娘只是本王的私事,本王凭什么不能娶她为妻?倒是二殿下你……”
他哼声一笑,“再敢有类似北境之难的事,还真不知道倒霉的究竟是谁?”
狭长的凤眼如同北地荒原上的孤狼,幽幽隐藏着一股厮杀的狠劲儿。
李景焕才和他对上一眼,便觉一股森寒自脊柱尾端直冲天灵盖,心脏都要瞬间被揉碎一般。
直到方停归抱着人离开,同他擦肩而过,那股寒意依旧融在风中,挥之不散。
第17章
听雪阁位于帝京御街北端, 南望州桥,北眺皇城,毗邻祈江, 乃是京中七十二家酒楼之首, 一日的流水都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花销。
今日又有祈江宴,就更是热闹非凡。
才入夜, 酒楼内外就升起了灯火,亮如白昼。知道今日楼里有老酒出窖,接到桃花笺邀帖的客人,都迫不及待往楼上去,想抢先品一品那沉淀了百年的佳酿。
而没有这份运气进楼赴宴的人, 酒楼老板也断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的荷包。
酒宴还未正式开始, 门前巨大的彩楼门牌底下就已设好品酒的小摊。
几个浓妆艳抹的美人儿头戴珠翠玉冠, 身穿销金衫裙, 举着银质酒壶盈盈立在摊前, 向沿途的路人劝酒,身后甚至还安排了丝竹细乐。
月色, 笙歌,美人香。
酒还未入口,人就已经半醉,再酌上一小口, 更是乐不思蜀,可想再尝一杯时,就只能等下月,且还只有十坛。
乍看之下, 似是在费力白赚吆喝,然越是求不得, 就越是让人念念不忘。时间一长,这酒的价格能涨到多少,就全由老板自己决定了。到最后这酒究竟好不好喝,反倒没人计较了。
听雪阁这么多年的名声,大多也都是靠这法子积攒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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