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 第15节(1 / 2)
明微给楚媛打电话,预备上山小住几天。楚道长不近人情,让她走程序预约客房。
次日出门,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衣物,又想把黑糖装进猫包带上山,但它蹭地跳起来,跑个没影。毛孩子不愿出门,没办法,明微找平台挑了个宠物托管师,每天按时上门给它喂粮铲屎。
“你也不肯陪我。”明微换鞋时黑糖又走了过来,躺在她面前露出肚皮,撒欢的模样,她伸手薅了好几下:“要是下雨打雷,看你自己在家怕不怕。”
黑糖被羽毛和剑麻球吸引,不理她,起身跳上猫架,自个儿玩去了。
明微乘车到竹青山,慢慢爬一个小时上去,湿汗淋淋,专注登山使心中繁复的杂念得到几分安抚。
善水宫在鸦青色的天幕下矗立。古树参天,青苔浓重,排成人字的鸟儿从白雾和群山间飞过。黑瓦森森,朱楼玉殿,好一处神仙洞府。
明微进道观,先去客房放下背包,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道长们正在三清殿收拾坛场。
“今天有法事吗?”明微询问邱师兄。
“癌症病友的祈福法会,他们难得一起出行,早上斋醮完,又去了后山,听说要在民宿住一晚。”
明微喃喃地:“癌症病友……”
“是啊,他们一个互助群的,家属陪着出来祈福消灾,虽然生病,但精神都还不错。越是身处低谷,越应该保存希望,乐观面对,是吧?”邱师兄轻叹:“上次他们来,还是参加群友的超度法会,诶,我记得那天你好像也在呀。”
明微垂眼看着面前数十盏摇曳的清油灯,发起呆。
邱师兄收三清铃,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肃穆之音穿透力极强,明微骤然回神,心肺俱震。
午后在客房小憩,晦暗的天像挥之不去的阴影,山风摇曳翠竹,大片林海沙沙晃动。
远处传来幽婉的箫声,不知出自哪位道长,明微听了会儿,心里很寂静。
她迎着灰蒙蒙的天,独自散步到宫观外。没有明确的意识,不知不觉往山上又走了将近一个钟头,爬到山顶。
天气不好,路上没遇见什么人,经过山间绿幽幽的深潭,莫名有些渗人。
从后山下去,约莫至半山腰,来到一处古宅院落,里面灯光亮堂堂的,大门前边摆着几口大缸,应该是自制的酱料。旁边停放一辆摩托车。
明微步入柴门,满院种着木芙蓉,正值花期,大朵大朵地盛放。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石桌前泡茶,见她进来,问:“吃饭还是住宿?”
明微打量四周,不声不响走到桌前坐下,心不在焉地答:“坐一会儿。”
男子稍稍感到诧异,但没有多问,更没有赶人。开水烧好,他给这位奇怪的过客也沏了碗茶,一只粗糙的白瓷大碗,没什么讲究。
正屋里灯火通明,近黄昏,厨房开始准备晚饭,炊烟从黑瓦屋顶缭绕升腾。
厅内人影憧憧,气氛融洽,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聊天,真像结伴出游似的,男女老少其乐融融。
在一片温馨的热闹里,明微看见了邵臣。
他靠在木格窗前,与平日一样独自待着,没有融入大家。
明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就是想见他,像这样远远看一眼就行。
瓷碗送到嘴边,冷不丁满嘴清冽:“好苦。”她眉头倏地蹙起:“这是什么茶?”
“老曼峨。”
明微不懂,只觉得心肺都渗进了苦涩。
男子见她五官皱在一起,不禁失笑,拿起桌边的竹篮递上:“吃一个吧。”
篮子里盛着冬枣,浅黄与斑驳的红,果肉硕大。明微捞了两三个,也不管有没有洗过,随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嘎巴脆。
阴郁的天色愈发沉了,远处飘来唱经声,不太真切,只听清楚几个字:欲海暗昧,不肯悔改。
明微闭上眼,忽然心生恐怖。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向老板告辞,谢谢他的老曼峨和冬枣。
后山的主线可以行车,顺着蜿蜒的山路下去,没走一会儿,她接到楚媛的电话。
“你在哪儿?快回来吃饭。”
明微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路,本应该翻山回善水宫才对,她怎么下山了?
“不用等我,我想先回家去。”既然如此,将错就错。
“可是你的背包还在客房。”
“帮我收着吧,也没什么东西。”
楚媛觉得古怪,但并没有多问,随她来随她去。
挂了电话,轰隆隆,闷雷翻滚,四下愈渐昏黑,沿途没有路灯,孤身走在其中十分惶然。
明微加快步伐。
空气湿润异常,气温似乎也在下降,山林两侧鬼魅的古树伸出黑森森的爪牙,满地枯叶。途径几处小坟茔,想起聊斋故事,心脏怦怦乱跳。
狂风大作,要下雨了。明微害怕,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路。
这时身后略有响动,似轮胎碾过砂砾的声音,她仓促回头,看见远处驶来一辆摩托车,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踏板摩托,像民宿外面停放的那辆。
骑车的是邵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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