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 第16节(2 / 2)
端起茶杯的手一晃,热茶溅出滴到手背上,烫的江凛手心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整个手心全部握住滚烫的茶杯。
下一刻,白瓷茶杯从他手心脱落,在地上打了个旋,茶水撒了一地,茶杯安然无恙的倾倒在一侧。
“怎么好端端的要住人?”江凛抽了两张纸擦了下地板上的水,把那只完好无损的茶杯捡起来放在圆桌上,眼眸发沉。
“一直在宁安的蒋家调了回来,位子也升了,就是从前纪家坐的位置。”江云嵩捏紧双拳,手背延伸整个手臂的青筋暴起,偏面上不动声色,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
“砰!”茶杯被投掷落地的声音,碎成几片,碎屑崩的到处都是,可见江凛用了几分力气。
“回来!”江云嵩转身,厉声喊住已经冲到门口的江凛,“你爷爷说你多少次了,喜怒不形于色,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凛捏住门把手不松,脸色铁青,薄唇紧抿着,低吼,“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过分?”江云嵩硬生生把江凛拽了过来,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字字珠玑,“他们蒋家过分什么了?你一没有证据,二死无对证,就凭你和阿珩查到的那点不入流的东西就想替纪家翻案?”
江云嵩的呼吸愈发粗重了起来,眉梢染上几分怒,转瞬而逝,“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栋房子让人住了又能怎么样?服从命令你到底知不知道!”
热风灌进,江凛一贯挺直的背佝偻下来,男人眼角一抹骇人的赤红,熟悉的无力感近乎窒息的罩着他,让他喘不过气,像濒死海边的鲸。
江云嵩说得对,他确实没多少证据,单凭着从徐成周儿子里吐出的那点东西什么也证明不了。再者,卷宗上写的明明白白,纪青寺是畏罪自s,既定风干的事实,就连江云嵩都不敢动蒋家分毫,就凭他自己,无异于飞蛾扑火,搞不好还会赔上整个江家。
“站直,垮着肩膀像什么样子!”江云嵩最看不得他这副让人心窒的颓败样子,强冷着脸斥他,然后同他平齐视线,“福来有由,祸来有渐。”
“江凛,要么,你不动声色的把所有证据交上去,要么,就闭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蒋家不借你的手是怎么倒的。”
“盛极必衰的道理你比我懂,要不然你当年也不会甘愿收锋往西北走。”
“阿凛啊。”江云嵩最终是缓下语气,像是劝自己,又像是劝江凛,“你纪叔后面不止留了一个眠之那么简单,还有扎根在长津的纪家,你如果没有全身而退的底气,就是白白让你纪叔妥了协。”
整个书房有长达一刻的静默,只剩下两个人发沉的呼吸声。
江凛喉头像堵了一团又一团的麻花把他的思绪和语言全都勒住,只字片语都发不出,只笔直的站着,红眼盯着窗外。
良久,他收回视线,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一样,声线沉哑的不成样子,“那我和佑佑就要承担纪叔妥协的后果吗?”
江云嵩背手而立,“你又不是纪青寺,你怎么知道他有多难抉择,一边是妻女的前途,一边是父母手足的安全。”
“比起这些,你们两个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他们被迫分开的六年,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可以随时放弃,牺牲,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精准的掐住父亲的命门,身姿挺拔,背影落拓,“要是纪叔知道徐姨为他殉情,他拼命护下的纪家对他的妻女不闻不问,半分照拂都没有,连下葬时都要问一句有没有遗产留给他们,一定会后悔。”
“我一定会查,而且查的一清二楚,总要有人要替我担了和她分开的因果。”
“您说的对,福来有由,祸来有渐。只不过,蒋家的祸,一定是我酿成的。”
“因果报应哪有西北一重接着一重的高山和美国一条又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街来的惨烈。”
“夏天会过去的,春天也会来的,秋天和冬天也从来不是永恒的,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天。”
说完后,他笑了笑,眼底红色褪去,眉眼飞扬柔软又舒展,带着笃定的傲,倒退着转身走出房门,“走了,您有空记得去纪叔那给我重新提个亲。”
第19章
江奶奶住的院子就在江家斜前面, 这一整排的院子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居住,墙外都是绿油油的爬山虎,门口偶尔有一两颗果树, 挂满青涩的果子, 纪眠之跟着江奶奶走进去, 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两颗石榴树, 愣了愣。
江奶奶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的格外慈祥,“没想到这两棵树在这吧?”
纪眠之点点头,她今天到江家的时候没看见两棵树的影子以为是翻修的时候被砍掉了, 没想到能在这看到。
“当时那边老房子翻修的时候这两棵树有点碍事,江凛那时候不怎么回家, 也就过年回来一趟。”说着说着江奶奶摸了摸粗壮的树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你周姨想的紧, 没法子,只能让我做这个恶人跟他说, 他再不回来就砍了这两棵树。”
“结果,江凛接着就请了假,赶了最近一班飞机, 一声不吭的扛着铲子把两棵树挪到了我这, 让我替他好好看着,说他就这点念想了,不想被毁。”
纪眠之也笑, 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两棵树是江老爷子亲手种下的, 那天正好是她和江凛的百日宴,说图个好彩头。
也不止是命运还是巧合, 两个人都爱吃的不得了。
纪眠之走的那年,石榴树结的果子格外少,往年都不够分的量,那次居然都没吃完。
只是少了一个爱吃石榴的纪眠之而已,那年的果子居然都没吃完,不少都烂在了树上。
纪眠之擦了下眼角踮起脚想摘一个,却被江奶奶制止,“没熟呢,小心吃坏了肚子,跟奶奶去屋里,咱们吃别的,阿珩昨天送来了一篮子草莓,我知道你要来都给你留着呢。”
“今年这石榴,肯定不会烂树上咯。”
...... ......
房间被打扫的一干二净,窗台上摆满了盆栽,成套的实木沙发旁边单独隔出来一个小空间,细纱帘隔着,隐隐绰绰能看清一些。
江奶奶洗好草莓看到纪眠之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中央,她放下果盘,凭着感觉整理了一下头发着装上前拉开帘子。笑容慈祥,旗袍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脖颈上的珍珠项链规规矩矩的躺在脖颈间。
“老江,是佑佑回来了。”她向纪眠之招了招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成斑驳剪影,声音轻柔,“佑佑,过来。”
纪眠之走近,看了眼老爷子的黑白照片,鼻尖一酸,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颤声道,“爷爷,我来看您了。”
比起纪眠之的不平静,江奶奶显得格外从容淡然,伸手摸了摸江老爷子的照片,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话,然后拉着纪眠之进了卧室,从衣柜里拎出一个箱子,示意让纪眠之打开。
白皙手指轻轻掰下搭扣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她脊背一僵,心里霎时有了几分猜测,她转眸看着一旁的江奶奶,“这——”
箱子里的龙凤褂被江奶奶拿出来平铺在床上,衣襟上的重工纹绣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金线绣出的龙凤祥云栩栩如生,旁边还搁置着一整套的头饰,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几套旗袍,像是敬酒服,颜色都是喜庆的红色,深红色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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