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1 / 1)
社会上如今正在流传一种谣言,认为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正在通过秘密买进的方式维持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价。这是一种严厉的指控,但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它的存在,因此这只能被当作是交易所里从不停歇的风言风语当中的一条,有人承认,同样也有人否认。多头自然对这样荒谬的说法嗤之以鼻,而空头则神神秘秘地互相咬着耳朵——说到底,人还是会相信自己本来就倾向的结论。
大量的投机者和小银行家围住了阿尔方斯,热情地给他捧场,试图握一握金融巨人的手,仿佛这样拉一下手就能给他们赐下一天的运气。而阿尔方斯也握了每个人的手,他握手时候的样子,就好像给每个人都许下了一个发财的诺言。他让所有人都感到光荣,感到满意,感到信心十足。例如杜·瓦利埃先生吧,这位投机商的信用因为两位女儿排场豪华的婚礼有所恢复,可这些天来又出现了新的危险,他的身家性命如今已经完全和巴拿马运河公司的命运连在一起,只要运河公司的股价稍一下跌,他便感到好像有人在拿刀子割他身上的肥肉一样。而阿尔方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就让他再次充满了信心,充满热情地迎接新一天的开盘。而更多的人则仅仅是站在远处,和阿尔方斯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们都是他的人,他们也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了赌桌上,这样的狂热症传播起来简直比中世纪的鼠疫传播的还要快。
下午一点了,电铃声在人头形成的巨浪上掠过,铃声的余音还未完全散去,一阵狮子般的吼声就已经在场内响起——这是罗斯柴尔德夫人用的一位经纪人,他要卖巴拿马运河公司,牌价则是六千四百法郎——比前一天的收盘价还要低了二十法郎。
一个经纪人立即提高了价格,“六千四百二十法郎,我要巴拿马!”
“六千四百三十我也要!”杜·瓦利埃先生大喊道,“照六千四百三十法郎给我把巴拿马送来吧!”
“送多少?”那位卖出的经纪人问道。
“五百股!”
两个人分别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一笔交易,交易所的牌价登记员记录下了这个价格——这就是巴拿马运河公司的开盘价,比前一天的收盘价上涨了十法郎。这个价格引发了不小的震动,那些预言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价会一泻千里的看空方被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牌价始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新的签条和外地来的电报不停歇地涌入交易所,罗斯柴尔德夫人的党羽依旧在不断卖出所有的证券,而以杜·瓦利埃先生为首的多头则不停歇地买入。下午一点半钟,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票价格又下跌了十个法郎,如今是六千四百二十法郎一股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然而阿尔方斯却依旧气定神闲,没人分得清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故弄玄虚。
幸运的是这个下跌并没有招致大乱,此时在交易所外广场上,也就是所谓非正规的“场外市场”,股价的跌幅还只有五个法郎,因此一些敏锐的经纪人抓住这个机会,在场内以六千四百二十法郎买进,又去场外以六千四百二十五法郎的价格卖出,仅仅几分钟以内,有人就赚了十几万法郎。于是场内又掀起了一阵买入的潮流,场内和场外的价格很快就均衡了,但大量的买入单一下子涌入,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价再次被抬高了,一路上升到了六千四百三十五法郎,比开盘时候的牌价还要更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股价涨涨跌跌,双方似乎都打定主意,要在交易所收盘之前的最后时刻进行决战,在最后的一刻钟内主宰市场。到了两点零三刻时,整个交易所已经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热油,而投机客们在这油锅当中受着煎炸,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就在这时,一个消息在交易大厅里迅速地扩散:英国和美国政府都打算通过购买巴拿马运河公司股票的方式,让自己能够在这条黄金水道未来的运营当中能够有影响力。这个消息让多头沸腾了:当苏伊士运河工程完工以后,英国人不是费了大力气从埃及总督那里买来了大量的苏伊士运河公司的股票吗?而美国人把美洲视为自己的后花园,这条运河一旦建成,对他们的影响将是最大的。因此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应当是准确无误的,美国人和英国人正挥舞着他们的美元和英镑,要高价收购这些宝贵的股票——这不就说明这两个国家的政府看好运河工程的前景吗?那么现在不买进还等什么呢?
一分钟以内,多头就已经彻底压倒了空头,许多经纪人的手里都塞满了买进的委托书,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价节节攀升——六千四百四十;六千四百五十;六千五百!人们张大嘴巴吼叫着,但没有人听得到别人在说什么,大家只能用手势互相交流——手掌由内转向外表示抛出;手掌由外转向内表示买入;伸出一根指头代表一百股;而点一下头或者摇一下头就表示同意或是不同意。这是一场混战,在混战当中,金钱似乎已不能再称之为金钱了,黄金不过是冷冰冰的金属,钞票则是带颜色的纸片,它们已沦为双方交锋的炮灰,杀红了眼的经纪人们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现金流,他们挤在一起,用财富相互斗殴。揉皱了的签条被四处抛洒,落在每个人的肩膀上,如同下了一场纸质的大雪,那些发疯般伸长的手和脸上扭曲的表情,即便是在精神病院里恐怕也只有在重症病房当中才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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