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而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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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声叫喊在她身后不远处。转头,一位高大英俊的侍卫站在那里。没有兵甲,没有长刀,只戴着普通的护腕。也是,除去亲身翊卫,宫中向来不能存什么兵器。而翊卫多为贵族子弟,如今四散,意料之中。

侍卫拔下发上一道玉簪,头发散落下来:“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早该交还给您了,一直没舍得。”语毕,没来得及问话,那人闪身翻下城楼,让她吃了一惊。皇后并不了解,这人曾是飞檐走壁的小贼,沿着城墙三两步跃下,轻盈落在地上。舞动的发丝,好像天神落入凡间。

“诸位千骑将士,我乃皇后护卫,也曾与诸位相熟。太子兴兵,皇帝并不知晓,实乃犯上作乱。你们想清楚,该忠于的人,究竟是谁!我晓得你们都是忠臣良将,若不信我,我贺娄久就站在这里,你们随时取我性命。”[r1]

看着母亲手里那根玉簪,安乐皱了皱眉,脸色难看极了。她一把抢过去,说,阿娘,这东西我喜欢,送给我吧。懦夫,混蛋,你在逃避!她紧紧攥着那根簪子,掌心生疼。

叛军之中一阵骚动,阵脚已然乱了。

这边阵中,冲出一个高头大马身强力壮的男子[r2] ,挥着大刀独自冲入叛军阵营。照着那前军总管的脖颈一刀下去,三颗人头落地,三声闷响。这一幕是震撼的,尤其那前军总管还是李多祚的女婿,被对面一个不知名什么人,刀锋一闪斩于马下。这人毫不恋战,斩完打马出阵,冲出一条路,全身而退。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虽说不这样夸张,太子的千骑,已然军心涣散。此时此刻,他败局已定。

天边来了黑压压一片人,婉儿飞书调来的三千禁军,终于到了。李显腿肚子也不抖了,腰杆也挺直了,趴在城垛上对下边大喊:

“众位千骑的将士们听好,你们都是朕的宿卫,为何跟随太子谋反!若现在能阵前起义,朕保证既往不咎,许你们荣华富贵!”

千骑的士兵本就是乌合之众,起兵一来摄于李将军威风,而来想跟太子起兵混个官做。如今大势已去,皇帝亲口许了诺言,霎时大半兵士倒戈,兵败如山倒。

婉儿站在城楼之上,她清清楚楚看见重俊的眼神,那绝心死的眼神。他的父亲啊,他的亲生父亲,怎能这样对他!重俊红了眼,绝望地笑了,最后望了一眼城楼上的皇帝。

李多祚被倒戈的士兵一刀结果,太子占着名分优势,皇帝面前,还真没人敢动他。于是重俊领着最后的十几个人,杀出一条血路。一路狂奔,不见了人影。跑了几十里地,人困马乏,重俊几乎是跌下马的。他疲惫不堪,倚在树下,奔波一夜,困乏不已。视线如此模糊,血水混合着汗水,流进嘴里,腥甜咸涩。他倒下了,沉入梦乡。身后随从跟上来,手起刀落,那颗头骨碌碌滚下来,终于变为邀功请赏的筹码。

他败了。彻彻底底。

李显掩面而去,经过这一场风波,也是疲乏得很。宫人扶着他,回两仪殿休息去了。玄武门下一片狼藉,鲜血与残肢横亘。婉儿从前没见过这样的画面,神龙那场政变,死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况且她并不在当场。

迅速理好情绪,镇定下来,她缓步走下城楼,指挥着几个宦官收拾残局。那个最先赶来护驾的将军下马,站在那里迎她。她说:“将军首功,陛下必有重赏。将军手下,伤亡者抚恤,幸存者加官。还劳烦您算清楚,报到中书来,一样样都会办好的。”

将军俯首行礼。身后的羽林兵士也一并谢了赏。

“陛下念千骑今日倒戈有功,方才还与我说,要充实这只队伍……”政变结束了,留下一个大烂摊子,一件件事务,都要她亲力亲为。她有条不紊安排着,重伤者送医,轻伤者就地包扎了,叫人护送回去。宦官搬来水缸,清洗着地面,血腥味渐渐散去。

韦皇后仍然站在城楼上,远远欣赏着婉儿。她赞叹这个女子着实了不得,今日不是婉儿,说不定重俊的政变,就误打误撞地成功了。那样她将会一无所有。

婉儿镇静安稳,指挥若定的模样,是她最令人心动的模样了吧。

“婉儿!”

正和羽林将军商议着封赏,听到这样一声唤,她的心猛地紧了。抬头望去,左右来去的兵士、宫女、宦官之后,站着一个人。还是那天深红色的锦衣,束起头发,腰间蹀躞带挂着一把长刀。

那一刻,喧哗的世界安静了,一切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第一次,是儿时长安的除夕夜,拉着她的手,穿过纷扰拥挤的驱傩人群,奔跑着。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只有这一个人。她们也许撞到了人,撞到了许多人,但这又如何。尘世没有什么足以打扰这份静谧。第二次,洛阳太初宫,政变后久而不见,清冷的宫灯下,公主向自己跑来。那模样,无论见几次,还是不免心动。

她又跑过来了。仿佛仍是年轻的孩子,跨过山海,跨过世俗,跨过人伦,不顾一切去爱她。长安夜景,洛阳宫灯,玄武门的血海。她奔赴而来。

她停下了。相隔十数步,忽的停下了。她也许很想跑过来,似乎也做好了撞入怀中的准备,就那样停下了。捏着衣摆,有些不安地踌躇。公主站在那里看她,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哧地笑了。眼里有泪光。

婉儿会意。不该再是一个人的奔赴,也不会是。只有她走过去,一切才有意义。

“稍等。”她对羽林将军说。走过去,牵起那只手,不由分说就拉走。公主显然也没料到,踉跄两步才跟上。转过一道门,两人消失于墙后。

城楼上一道寒冷凌厉的目光。

“好啦,我没事。人在呢,也没伤着。”她说,“真的。”

目光落在公主腰间的配刀上:“怎么,你也是来找我算账的?也是要逼他们交出我来的?”

“当然。”太平笑了,“公主府统共就几把刀几柄剑,都带过来了。就为了抢你回去。”唇凑到她耳边:“回去做压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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