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65节(1 / 2)
谢昭宁一手摸进包袱之中,握住藏在衣裳之下的剑柄,还未出手相救,便见秦瀚人还未到城前,已先支撑不住摔下马去,伏在地上露出插在后背的两支箭羽与一道划破衣裳深可见骨的刀伤。
那箭羽色泽棕黑,显然便是山戎军中常用制式。
秦瀚两手十指抠地,仰头艰难匍匐前行,抬眸恰巧正对谢昭宁方向,双瞳已然涣散,口唇溢出鲜血,却仍不住颤抖挣扎低声道:“跑……跑啊,莫进甚么城了……凉州军营哗变叛主,边线失守,山戎大军已攻入庆阳郡内,姚家通敌卖——”
谢昭宁:“?!!”
秦瀚话未说完,两声急喘后已然咽气,双眼大睁死不瞑目,下巴闷声磕在地上,背后鲜血不住渗出,在他身下蕴开一片殷红的水洼。
他音量虽低,惊世一语却在寂然无声的城门前尤显清晰,平地骤然起了风,似是托着他那话尾余音又往前送了一送,送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中。
谢昭宁压住惊骇与失望,不由气息翻涌,闷咳两声,手指缓缓松开紧握着的剑柄,从包袱之中无力撤出,松雪所言已然验证,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连珣,竟为了那张皇位着身后母家做出了这般不堪的举动。
众人闻言呆愣原地,面面相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有人悄声道:“他,他是说边线告急……?!”
四下里登时窃窃私语,“嗡嗡”声骤起,不住有人眼神惊恐踟蹰后退,似欲逃离。
那守将见状面色青白交错,转身“啪”一声重重掴在身后张弓那人脸上,显是在责备那人未曾及时制止秦瀚,他再抬手一招,身后突然跑出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将秦瀚尸身粗鲁架在肩头,半拖进了城门,留下地上两道刺目的长长血印。
“打开城门,”那守将随即拧眉,低声又与身侧士兵交代道,“将这些人全部赶进城内后,即刻封锁城门。”
“是!”士兵持枪领命,几人转身搬开城前半拦着的木栅栏,其余人便手拿兵器欲将众人团团围困。
艳阳之下,刀刃枪尖之上寒光闪烁,门前众人正茫然不知所措,见势又添惊惶与悚然,顿时骚乱不安起来,陡然有人尖声大喊:“快跑!快跑啊!当兵的要杀人灭口啦!”
“跑啊!”
“快跑啊!”
“……”
队伍应声大乱,众人倏然四散奔逃,谢昭宁与齐冲霎时被人潮裹挟推搡着往前走,谢昭宁趁乱便见身前那妇人与他使了眼色,往一侧林间挑了眉梢。
他意会颔首,余光一瞥,城前一时涌出更多士兵出声喝止阻拦,又拉了弓箭恫吓,众人惊声尖叫抱头鼠窜,尘土飞扬。
“放箭!”那守将眼见要拦不住,已是急红了眼,恨恨高声下令道,“尽数射杀!!!”
他话音即落,漫天寒芒一瞬落下,随即有人“啊!”一声惨叫倒地。
“公子!”混乱之中,谢昭宁手下穿过人潮缝隙与谢昭宁汇合,左右将他护住,有人问道,“咱们现下往哪儿去?”
“去林中取马!虎贲卫一伍往边线过去,若是当真瞧见山戎大举入侵,便不必回转与我通传,径直往中都去,自右扶风一路通报,着周边县城做好备战准备!”周遭喧嚣嘈杂,谢昭宁边趁乱撤离,听声辩位避过箭矢,边抽空与属下镇定交代,取了怀中木符递出去,低声道,“禁军一伍拿我木符直入皇城,不论真假,着二皇子与都检点率先布防!我留下继续寻找郡主下落。”
“可公子安危——”齐冲闻言立即老话重提,以此为由便要反驳。
“此番事态紧急,若是当如秦瀚校尉所言,中都怕要沦陷,兵贵神速,耽误不得!齐校尉,我与郡主生死再大,亦大不过山河动荡,便不劳你费心了。”谢昭宁果决截他话音,侧眸冷峭觑他,眼神锐利而威慑,沉声肃然道,“若情况并非属实,入夜之前,今晨驿馆前汇合,另行商议。”
齐冲行这一路,从未见谢昭宁如此锋芒毕露神态,原只觉他果然如传言般脾气温善无争,此时竟不敢与他一双含威凤眸对视,眼神些微躲闪。
“是。”他混乱低声一应,便与其余人一同领命,趁乱入了林间,寻到各自马匹,翻身纵马离去。
*****
谢昭宁甩开众人,孤身入了林间便转了方向,循着小路进山往东城门过去,果然中途便见松雪停在一颗参天古树之下与他行礼,仍着晨起那身素锦外裳。
谢昭宁纡尊与她亦作揖回了礼,方才问道:“凉州大营哗变、边线失守、山戎大军入境,可真?”
“真。”松雪坦白回他,条理而简洁道,“姚家借故开了边线,引山戎入境,程侯一脉已被夺权,凉州军以追敌为由,亦已大举随山戎离开边防。边线流民四下奔逃,其中便混有前朝遗族,怕不及入夜便要抵达右扶风。”
谢昭宁闻言拧眉喟叹,只觉连珣野心之大竟用不着霍长歌推他一把,就已魔怔了,遂又道:“山神庙外可有异常?待会儿你们于庙外折腾出些动静,引人出来探些情况,我寻隙入内探上一探。”
“是。”松雪便引了谢昭宁往茂密林间一处哨岗过去,着他与青字旗暗哨一同埋伏在山神庙外围。
他们此番离得颇近,透过半人高的草丛,便清晰可见那座背靠山体孑然独立的山神庙,静静立在昏暗天光与呼啸山风之下。
那庙不大,只似寻常人家两个院落般大小,一双庙门破败腐朽、难以分辨本来颜色,半扇院墙已然坍塌、砖石崩落一地,露出院中黑黢黢又脏兮兮的地面,只单单瞧着确实不大起眼,可谁又能料到其中另有乾坤?
“适才又从庙中撤离三批人马,约有两百余人,男女老少混杂,最末一队中便有那位前陈公主,且他们连着附近哨岗亦几乎一并撤走了,余下只有四岗,分站东西南北方位。”松雪与青字旗哨岗通了消息后,又回转与谢昭宁仔细交代道,“只仍不见小姐身影。”
“两日之内,撤出千余人马,便是那山神庙后连着村落,容纳千人亦不是个小数目,眼下若是老幼亦已撤离,岗哨也销了去……”谢昭宁伏在林间闻言沉吟,抑制不住内心腾起的焦灼与急躁,直言便道,“怕是前朝已做好破釜沉舟准备,里面恐倾巢而出,没甚么人了。你们将那四名哨岗端了,拷问些许,我这便要进去了。”
“……是!”松雪见他如此果决下令,懵了一瞬,她与这位温文尔雅的三殿下打过几回交道,只觉他少年老成得厉害,颇沉得住气,此番却莫名雷厉风行,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位也确实该急了,遂一双圆瞳暗暗含了揶揄又欢快的笑意,转身离开。
片刻后,松雪回转,只与谢昭宁言简意赅道:“殿下,内里确实没人,可以进去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谢昭宁似迫不及待般,已从包袱之中摸出一柄佩剑与一方木匣来,他垂眸一手端着那木匣,另一手仔细将那匣盒打开,内里藏着的——居然是霍长歌那条灿金长鞭。
谢昭宁将那长鞭小心取出,妥帖塞入怀中,又将佩剑悬在腰间,方才抬眸应了松雪一声:“嗯。”
他正与松雪起身退出哨岗位置,余光一瞥,倏得蹙眉。
“等等,那是甚么?”谢昭宁突然出声拦住松雪。
他下意识扶着身侧树木,迅速挺直腰身,抬眸指着山神庙后高耸入云的山顶。
那山顶上接的一片流云的一端莫名被染上了浓烈的灰黑色,那灰黑似一捧流动的墨,缓缓淌在流云间,慢慢扩散开来,却又不似乌云模样。
松雪闻声顿足,顺着他手指方向狐疑探眸,怔了一怔后,与谢昭宁面面相觑一瞬,霎时大惊。
“快走!”谢昭宁急道,“他们放火了!”
*****
谢昭宁匆忙携剑去往山神庙,松雪便领一支二十人小队随他身后跟着,那一队人马皆着各式青衣,以青巾半覆了面,男女皆有,约莫十六七岁模样,年纪虽说不大,却各个眸正神清、沉着从容,行动间姿态轻便矫捷,武艺颇为不俗。
那山神庙除却大殿,左右各得一处柴房与膳厅,殿后原还有两间厢房。
众人进了庙中便谨慎行走,三三两两各自散去几间屋内,片刻后,便闻柴房之中有人出声招呼道:“寻到了机关,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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