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75节(1 / 2)
公主却也不知内情,稍稍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怕是不愿投毒,在寻隙拖延吧。”
那位继后虽瞧着端慧贤淑,处事滴水不漏,却似个纸扎的人,不大像有主心骨的模样,与这宫中大部分女子并无不同,恪守妇道、从夫从子,下不去杀手再正常不过,只——
霍长歌不由悬心,生在那样的家族,又育有那样的嫡子,便是她再不愿搅合进那浑水,又岂能真正独善其身呢?
恐还是要落下与前世一般自缁于寝殿的下场吧……
她们到底也相处过半年光景,且继后虽有自个儿盘算,却从未苛责于她,霍长歌一时于心不忍。
说话间,屋内众女抱着琵琶裹挟香风,已径直绕过屏风,拥在她俩身侧。
“既事有变故,”赫氏眉目一凛,回视霍长歌的那一眼中似有殊死一搏之意,她果断与众人下令道,“便按原计划,见机行事吧。”
言罢,她转身一甩长袖,曳着拖地曲裾,扬着两条流云似的飘带,逆着光,便是做出了柔媚温软的京中闺秀模样,亦掩不住通身华贵雍容,似凤凰神女临凡一般,率众走了出去。
霍长歌抱着琵琶随之临出殿门,却下意识转头回顾,那空荡荡的寝殿内,恍若遗有脂粉香气散在阳光里,又似残存着不成调的琵琶曲,绕着大殿四角翻转盘旋,重新织成了一首送别的歌。
*****
霍长歌抱着琵琶随众女面覆薄纱同行,出了殿门,便被一列禁军护着送往御花园。
她自宫门往观雪轩中去时,已敏锐觉察路上禁军岗哨位置多有变动,遂有警觉,却不知眼下御花园中更是反常。
那园中虽面上一派祥和,喧嚣热闹,但宾客觥筹交错间氛围略显生硬,似有暗流涌动,不知是否皇后无故缺席缘故。
众女被人引至两列筵席正中留出的空地,正正对着连凤举。
霍长歌立在那公主右手侧,不动声色转眸一眺,满园未窥见谢昭宁,却见连璋虽囫囵坐在席间,那身衣裳却穿得不伦不类,不似来赴宴,倒像是晨起巡防时常着的便服未及更换,面色也难堪,比往日冷脸模样多出几分忧怀与愁容似的。
霍长歌心念一动,越发戒备,不由摆正怀中琵琶,以细长曲颈谨慎遮住双眸。
“这便是侄女莞儿,与其幺妹。”那姚家家主忙起身与连凤举一拱手,引着那公主与霍长歌口中唱福,矮身依次拜过皇帝、丽嫔与众殿下,待与连珣眸光相交时,便明显可辨其中老谋深算的笑意。
那公主虽素纱遮面,只一双冷寂漠然的淡色眸子露在外面,眼型妩-媚似两片柳叶,内眼角稍稍一勾,搭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勾得人魂魄微微一荡,更勿论那一身似牛乳般白皙的肤色,晃得人眼花缭乱,举手投足间又风情万种,细腰似柳,实属尤物。
霎时便闻周遭连声赞叹,御座之上,连凤举眯眸意外一滞后,亦颇满意似得微微颔首,抬手一挥,便允其立即献舞。
不待清脆琵琶声响织出曲调,姚家席间已有人认出那活色生香的女子非是族妹来,却不敢明言,只眼神疑惑不住瞥她。
“叮咚”声起,众女正要合着雅乐拧腰起舞,霍长歌手指按在弦上只不敢发力,倏然——
“陛下!皇后,皇后——”派去寻皇后的太监终于去而折返,身后紧跟着走到半路遇上的永平宫赶来报信的宫女。
二人行迹匆忙,顾不得礼仪,自廊下便一路小跑高声打断了那乐曲。
众人闻声侧眸,连凤举见状厉声呵斥:“大声叫嚷,成何体统!”
那宫女脚步慌乱,面色青白交错,脚下一绊,便摔在了廊下花丛中,烈日下哭着大声道:“陛下,皇后娘娘中毒了!”
“哐当”一声,连珣手中玉樽摔在桌上,眼瞳倏得圆瞪。
席间一静后,顿生哗然,乐声一止,那前朝公主与霍长歌下意识侧眸对视,皆停下动作。
“……皇后?”连珍正惊于那公主的美貌,偏头与连珩小声说话,闻言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丽嫔与连璋已悚然起身。
连珣脸色骤白,心念电转间,已是猜中了甚么,与那面色如土的姚家家主惊骇面面相觑间,又顿起怒其不争之念来。
连凤举眯眸下眺,凝过连珣一瞬,似有疑虑,顿过片刻才起身走下主位,与身侧主管太监道:“皇后到底出了甚么事?怎好端端便中了毒?着人彻查!摆驾永平宫!”
他一动,身后随行禁军便亦要随之移动,铁甲“哗啦”一声轻声撞击,远处又有人从廊下一路惊惶跑着过来。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那新来的宫女哭得只上不来气,“哇”一声大哭跪在连凤举身前,“皇后娘娘中毒,已薨了!”
连凤举:“!!!”
周遭一片寂静后,又轰然混乱。
“阿弥陀佛。”太子掌心扣着佛珠登时念出佛号。
丽嫔与连璋却已离席,朝着皇帝身后过去,连珍与连珩亦后知后觉跟随。
只连璧似乎不懂甚么叫薨,兀自咬着手指奶声奶气转头询问南栎:“母亲怎么了呀?”
南栎亦似受了惊吓,僵硬站在连珣与连璧身后瞠目结舌。
局势一时出人意料,竟朝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连珣后背冷汗涔涔,两手下意识紧握成拳,竟一时失语,他心知皇后怕是不堪逼迫,十有八九愤而服了他那瓶名为“缠枝”的毒。
千算万算,未曾料到搅局的竟是一道死讯,他错估的居然是他平日从未放在眼中的生母……
那毒原便出自大内,毒性猛烈发作迅疾,且无药可解,中毒者脖颈血管片刻后便要凸起似枯枝,自此为名,前朝常作赐死宫妃所用,后为元皇后所销毁。
连珣那瓶还是那位前朝公主特地配与他的。
连凤举若往永平宫去,只肖瞧过一眼,必会认出那毒来,得知永平宫中有人与前朝遗族相勾结,继而震怒严查,那他行迹定要败露。
且,眼下皇后骤亡,山戎未至,酉时连凤举定再不会往行宫“浴兰”,京郊行刺已成虚妄,遂——
连珣狠厉抬眸。
那已被众人慌乱中遗忘的公主,与连珣眸光相交一瞬后,又淡淡瞥了霍长歌一眼,见她微不可见点了下头,耳畔便响起她马车上的嘱咐来:
“寻隙在席间完成审判与刺杀,便是山戎未能按时抵达城下,亦莫留待酉时京郊,那并非最稳妥时机。”
“兵贵神速,迟则生变。连凤举已窥得凉州形势,只在做戏。他非是猎物,亦是猎手……”
倒——正合她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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