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剑 第9节(1 / 2)
“什么事你说。”
“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回故地几日,还望前辈通融。”
——
修士筑基后,多数能做到寿过常限,色守童颜,虽然同是肉体凡胎,却不再像凡人那样脆弱,不会轻易染病身死,也不会迅速老去。生辰往往会失去意义,甚至许多修士活得太久,连自己的年岁都忘记。
虞禾虽然已经筑基,心里却总把自己当做凡人,也摆脱不了凡人的习惯。
离开栖云仙府后,虞禾租了路上的马车,马不停蹄回到婆罗山,中间虽然也尝试过御剑,然而她经验不足,不是失去方向险些跌落,就是因为耗尽元气累到动弹不得。
婆罗山还是原来的样子,依然没什么人,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只能听到鸟叫声。
她背着剑,一步步往回走,看到熟悉的家门,离开了半年多,这里还看不出什么变化。等她进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已经落了一层薄灰。这里的时间似乎从她离开后就停滞了,如今她再回来,时间又继续流淌,将过往也一丝一缕牵动出来。
虞禾翻找出一个木牌子,又抓了一根细细的蜡烛,离开了这座小院。
她爬上了婆罗山,找到了那棵婆罗昙树,只是现在花已经凋谢了,只剩稀疏的漆黑树叶在凉风里晃晃悠悠。树上挂着的木牌也还在上面随风轻摇,有的牌子下雨被浸湿后覆了层青苔,上面刻出来的字也模糊了许多。
她踮起脚,又挂上去一个新的。
木牌上一面写着成功拜入姑射山,另一面写着谢衡之平安顺遂。
挂完以后,她仰着头看树上挂满的牌子,忍不住去想,要是他对自己没那么好,或者他临走时说些狠心的难听话,也许她就能快点不喜欢他了。
但那几年她真的过得很高兴,也在他身边学了很多东西,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她还是一点恨都生不出来,还是盼望他一切都好。
虞禾点了根蜡烛,又默默吹灭,背着长剑朝远方看去。
十年前第一次生辰,她告诉谢筠,过生辰的时候要点一根细细的蜡烛,闭着眼睛许完愿再吹灭,愿望就会更容易实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从哪听来的说法,但每一次都依照她的意思备好。
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也要好好过下去才行。
——
回仙府的路上,虞禾在镇上买了几包喜欢的桂花糕,等她往悔过峰赶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的小路上,有个女子推着轮椅上的人慢慢往前。
虞禾小跑过去,惊喜道:“陆长老!”
第11章
陆萍香拍拍女子的手臂,女子停下脚步后,他面色和煦地看向虞禾。“原来是虞姑娘,许久不见了,在悔过峰待得可还习惯。”
虞禾躬身行了一礼,说:“晚辈许久没去萍香山拜访,还望陆长老见谅。”
“悔过峰事务繁忙,不必特意为我费心。”陆萍香笑了笑,问她:“前些时日萍香山的门人去过悔过峰,还跟着下了一注,可见你收获不少。”
虞禾没想到自己到处找人切磋的事都传到陆萍香耳朵里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忙转开话题:“还要多谢陆长老当初的提点。”
她提起手里的桂花糕,说道:“这是我从外带回来的桂花糕,味道极好,长老不嫌弃的话也尝尝吧。”
“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陆萍香说完,提醒身后的女子:“芝芝,收下吧。”
虞禾这才打量起这个跟着陆萍香的侍女,才发现对方神情有几分呆滞,接过桂花糕的动作也是僵硬又缓慢。
陆萍香解释道:“她叫芝芝,是我收养的孤女,几年前被邪修所伤变得心智不全,但性子温和,一直是个听话的姑娘。”
他说话的时候,白芝芝就呆呆傻傻地望着天际的白云,虞禾惋惜了几句,约好改日再去萍香山拜访,而后便与陆萍香告别了。
等他回到萍香山后,有弟子告诉他,谢衡之已经在堂中等候多时。
陆萍香有些意外,自从谢衡之回到仙府,二人一直不曾相聚,前些时日他甚至听过传闻,说他们二人不合。他早谢衡之一百年拜入栖云仙府,曾经是文尹君亲传弟子,也曾被当做接任掌门的人选,只是后来他将私情看得太重反害了自己,掌门与几位长老都更看好谢衡之。
谢衡之的性子不适合做一宗之主,却能更好适应掌门之位。
陆萍香其实并不在意这一点,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在意了。
等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谢衡之的目光落在角落处的人偶上。人偶与人一般高,雕刻得惟妙惟肖,乍一看仿佛像个真人。
听到动静,谢衡之回过身,语气微沉:“我告诫过你,”
“我知道,死物终究是死物,我早就放弃了。”陆萍香不想与他这种事上多说什么,只是一笑而过,说道:“此地与剑宗相隔路远,你能来应是有正事相商。”
“平秋宫的事想必你已经知晓,楼疏雨最近屠杀众多仙门望族,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不让仙门察觉出他在搜查九座法器的下落,我记得你出自陵水陆氏。”
陆萍香听懂了谢衡之的意思,无论法器解开封印的传闻是真是假,栖云仙府都不会眼看着十二楼的人为非作歹。而陆氏的先祖,正是殉道的九位仙君之一,被楼疏雨找上是迟早的事,甚至连他都会被卷入其中。谢衡之既然来通知他,就是会插手此事保护陆家在内仙门的意思。
“多谢,我会与族人传信,让他们多加提防。”陆萍香说完后,又抬眼看向他,问道:“你呢,离开了十年,想必有不少见闻,可得了什么进益?”
谢衡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好似这十年无关紧要,好与坏都谈不上。
“不过是虚耗光阴,谈不上进益。”
陆萍香笑了笑,说道:“起初听说你回来,我还有些意外。薛琨说当初你受人暗算后失忆了,所以才隐声匿迹了十年。只是想着你也该有些境遇,人世百态,七情六欲,趁此机会经历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想必掌门也是这样想的。”
“经历过又如何,也无甚滋味。”谢衡之朝陆萍香看过去,眼神中不减昔日锋芒,似是对他所说的东西不屑一顾。
陆萍香知道谢衡之的想法,他甚至曾经也如谢衡之一般,眼中除却大道再无其他,甚至说谢衡之更甚于他,真正清醒克制到了极点。
“你将情爱视为洪水猛兽,当做修道路上的阻碍,自然不能真正体会其中滋味。”
“如何才算真正体会,如你一般吗?”谢衡之话锋尖锐,并没有因为是前辈就留情。
陆萍香面上却不改笑意,依旧语气温和道:“不用讽刺我,当年是我偏执太过,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这世间向来是情不由己,拿我当作借镜,更说明你心中还未参破。”
谢衡之并不是很想和陆萍香辩论这些,对与错他都不关心。尽管陆萍香从前道心坚定,最终也折在了私情上,他心中不解,也没兴趣理解。情情爱爱,凡尘俗欲,何其无聊的东西,不堪破又能如何,他一样能走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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