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声 第85节(2 / 2)
云之墨这才敢看向怀中的少女,那些灵光从地底浮出,像是萤火虫般附着于她的四肢百骸,这一瞬云之墨连呼吸都忘了。
怀中冰冷的尸体逐渐有了体温,她身上破碎的伤口开始渐渐流出鲜血,云之墨不可置信地将脸靠在了她的心口,直至白雪覆盖了他的发丝,他才听见了一声轻轻的跳动。
缓慢的,却有力地敲击在了云之墨的耳畔,就像是将他也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小铃铛!”云之墨敛去命火,立刻于周身设下结界,生怕有风吹草动惊扰打破了他方才听到的心跳声,就怕……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云之墨的声音很温柔,落在他肩上与发上的白雪正在融化,只是他的身体血液倒流尚未回暖,冰冷的手轻轻触碰奚茴脸颊上细小的伤,抹去一粒血珠,那么点儿温度,却像是将他灼伤了般,让他不敢轻易动弹。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不敢相信的惶恐。
云之墨捧着奚茴的脸,喊着她:“小铃铛,不要吓我,也不要骗我……若醒了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宁卿以为,他情伤太重陷入疯魔了,可当她看见云之墨设下的结界内,奚茴周身萦绕的冷色银光,心下忽而沉了沉,像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又觉得不可思议。
“小铃铛……”云之墨没忍住又落了泪,他将手按在奚茴的心口,动也不敢动,掌心下微弱的跳动提醒他奚茴还活着,可他不知要如何唤醒她。
雪还在下,越来越大,被命火烧焦的土地上顷刻便被纯白覆盖,甚至将那些血色也一并掩藏。
宁卿哑着声音道:“带她离开潼州。”
这一声叫云之墨发颤,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宁卿,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宁卿还跟在他的身后,心中痛恶又有一丝庆幸,宁卿既然也看见了,便说明不是他疯了。
奚茴的确还没死。
“冷不冷?”云之墨搂紧奚茴,他吻着她的耳廓,轻柔道:“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云之墨走了,宁卿还未离开,这一次她没有跟上前,只是一个人在雪里待了许久,再看向被凌霄摧毁的潼州,狼藉之上,寻不到一丝生气,不久后这里便会与鬼域融合。
潼州阴气太重,不适合奚茴修养,所以她让云之墨带她离开。
被破坏的引魂铃扭曲变形裂了一条缝隙,宁卿在里面找到了一粒由神力化成的恶鬼眼珠,而那丝神力属于司玄,只是或许这世间,再也没有司玄了……
神明与凡人一样,只拥有一个魂魄,即便魂魄分裂成两面,一个升为潼州的天,一个沉为潼州的地,却也不可分割。
凌霄的恶魂死了,连带着她善良的那一面也会被抹去。
宁卿想她有些明白为何云之墨会带奚茴来潼州,因为他也看见了凌霄分裂出善恶两面,由凌霄,他想到了自己。但凌霄不是云之墨,她没有云之墨那么好的运气,她的魂魄即便分裂了也是不完整的,云之墨却是。
他拥有独属于他自己的灵魂,与心。
神明也与凡人一样,只拥有一条命,凌霄消亡便再也不会醒来,世间再无凌霄。
奚茴的确死了,云之墨没看错,宁卿也没看错,她死得尸体冰冷,血液凝固,却也神奇地当着他们的面复活过来。
云之墨是特殊的,奚茴亦是。
第82章 凌霄锁月:十四
◎我好爱你。◎
奚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到了一片红枫林, 高大的枫树两个人环抱也不能将树干抱全,一株株红枫如伞状撑开,风一吹便往下落叶, 而她置身于一口碧蓝的湖泊旁。
往上看,一片白光, 蓝天与云彩皆在湖泊中, 这里像是一个颠倒了的小世界, 远无山, 近无峰, 甚至如此茂盛的丛林里都没有半丝虫鸣鸟叫。
奚茴也不知自己如何会到这地方来的,她从未见过此处,捏了捏手背上的肉也不觉得疼, 这才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梦境的前一刻,她陷入了黑暗中,再往前推, 她还记得晏城的神女恶魂, 也记得那波涛汹涌的阴森鬼气吞噬了无数条人命, 而她于腥风血雨里头脑一热就做出了个后悔不迭的决定。
怎么就毅然决然地以身赴死去救人了呢?
也不知她想救的人,后来活下来了没有。
“放心吧, 谢灵峙没事。”
一道清冷动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直定在湖旁脚步不能动弹的奚茴在听见这声后才觉得有道力量解了身上的封印。她终于动了动脚,转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于是就在一株红枫树下看见了个惊为天人的女子。
说是惊为天人一点也不为过, 奚茴睁大了双眼, 上下仔细打量了那女子几回。
她碰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当属繁城的花魁季宜薇, 只是季宜薇的身上始终有些脱不去的凡尘俗气, 美则美矣, 也非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高劲儿,眼前这人就不同了。
奚茴突然想起云之墨说的神仙,她想若女神仙拥有人的面孔,大抵就是她此刻见到的这张脸吧。
宁卿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化作凡人的模样,五彩霞光一层层在她身后亮起,而她金色的瞳虽看向奚茴却没有倒映出奚茴的影子,就像一双漂亮又空洞的琉璃珠。
她肤白如雪,指尖关节处又透着薄薄的粉,那张清冷高洁的面容下还有些许慈悲,不知为何,奚茴竟在她的眼神里瞧见慈祥的意味。
古怪。
处处都透着古怪。
最古怪的是她不过有个想起谢灵峙的念头,眼前女人便能准确说出她的担忧。
奚茴再试想了一件事,女人洞察一切,又轻轻笑出了声:“看来,你的确很喜欢他。”
奚茴问:“你知道我在想谁?”
“知道。”宁卿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个她曾从未想过承认的名字:“云之墨。”
奚茴的惊讶就写在了脸上,她是个一旦不去演戏就什么心思都摆在明面上的人。许是知晓这是在梦里,又许是这梦境太光怪陆离,奚茴才没对宁卿警惕起来,只是在宁卿说出“云之墨”这三个字后微微皱眉,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哥哥的名字只能她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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