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她 第32节(1 / 2)
裴朔从帐子里一出来,就遥遥和商宁秀的目光对视上了。
然后商宁秀竟看见他就这么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杀伐果决的男人带着一张阴戾的脸朝自己走来,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面对敌国的人,落荒而逃太难看,即便他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商宁秀仍然是挺直了腰板,面色恬淡高傲地看着他。
反正这是在伽蓝部落里,周围全是异族人,她不信他敢在此等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什么。
男人在她面前五丈外站定,身高优势让商宁秀不得不微微扬起下巴看他,裴朔的嘴唇很薄,唇峰却很明显,一看就是张薄情脸。
“昭华郡主,幸会。”
一开口的六个字,商宁秀直接拧起了眉,心想还好刚才没跑,否则连累国家一起丢人。
商宁秀:“你认得我?”
“当然。”裴朔面无表情,注视的眼神中却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商宁秀能明显感觉到这平淡神情之后的不善,她也同样没有给出好脸色,扯了扯唇角,讽刺道:“既然认得,就别白费心思了,有我在这,草原不会助纣为虐。”
她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没什么底气,但装腔作势谁不会。
裴朔也没恼,反倒是极轻极淡地发出了一声嗤笑,“知道我为何识得郡主吗?”
商宁秀没接他的话,裴朔径自说道:“去年秋天,盘城沦陷时,你们大鄞皇帝曾暗地里向我大夏递出求和意愿,企图联姻。而所定人选,正是郡主你这位鄞京第一美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居然嫁来了草原。哦,不对,听说你是被草原人救回来的,然后以、身、相、许,是吗,我差点搞错了,还当是联姻呢,瞧我这脑袋。”
裴朔的语气带着奚落嘲讽,显然是已经提前将她的情况给打探清楚了。这句话直接将昭华郡主的境遇给撕了个血淋淋,她咬着牙恨不能一刀将这男人给杀了。
“郡主大义啊,明白救命之恩大过天,甘愿委身给此等粗鲁莽汉,也要偿还恩情。”
裴朔做出了一副十分佩服的表情,故意在她面前缓缓鼓掌,“只是你都这样的处境了,为了吹枕边风,付出了不少代价吧?呵,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勾当,男人么,也就图个色字图个新鲜,你真当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既然他们缺的是女人,投其所好便是,我大夏不缺美人,到时候你猜猜这群好色之徒还能不能……”
商宁秀攥紧了拳头,忽然视线掠过他朝身后喜笑颜开,“你来啦。”
裴朔心里咯噔一跳立刻收声,那一刻明显慌乱的表情无从掩饰,他回头正想解释挽回,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并无他人。
“哈哈。”商宁秀毫不掩饰地当面嘲笑回去,“说我没作用,那你怕个什么?我当你多镇定多从容,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么,区区一个昭武校尉,不过五品小卒,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走着瞧吧,有我在此一日,就决不容你讨到便宜。”
说完这句,她神色轻蔑冷哼一声,离开前还不忘翻他一个白眼。
商宁秀的背影气势凛然走路带风,誓要将将门贵女的气势发挥到极致。
她抬头挺胸转过第一道弯,确认自己已经完全离开那个杀千刀的裴朔的视线之后,就再也绷不住了,开始气得直跳脚,连着在树下踹了好几下。
刚才的淡定从容全没了,装出来的气势散掉之后,女儿家的丑事被敌人撞破的那种委屈愤懑还有难堪冲了满腔,“狗东西,狗男人,算哪根葱哪根蒜,也敢嘲笑我。”
没多久穆雷找来了,正好看见她抬着手在那用力地踹树,一下一下的,一看就是气急了。
“怎么了?”男人扳住她的肩膀转过来,一眼瞧见那满眼眶都是泪,她咬着嘴唇一副委屈要死的模样,“谁欺负你了?”
商宁秀看见这张脸多少是有些迁怒的,闷着不说话,推开他就往回跑,没跑几步就被男人拉起来抱上了身,“跑什么跑,说话啊,谁欺负你了?”
穆雷一手兜着她的上腰,一手箍着她的腿弯,控制的意味非常浓郁,最开始他经常用这种抱法牵制她,后来慢慢的她被抱习惯了挣扎得少了之后,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她了。
穆雷将她一路抱回了帐子,把人放在床尾上坐好,拉了凳子过来坐着怼在了她跟前,仗着自己力气大,用腿将她乱动还想挣扎的一双腿固定在了身前,“你闹的什么脾气,说话,怎么回事到底?”
商宁秀眼睛通红,她好想告状,反正这个男人对她日夜有所企图,只要她肯服软,哭闹一通撒个娇,让穆雷去将那个裴朔给收拾了,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以什么名义替她出头?她凭什么让他替自己出头?
最疼的伤疤被人当面撕开,以最难堪的方式,撕得血肉模糊,现在以色侍人四个字刀子一样扎在心窝里,她被刺激得不轻,越是看他这张脸这刀子就扎得越深。
要是她真这么做了那吹的不是枕边风是什么,商宁秀已然无法改变身陷囹圄遭受侵犯的事实,若要再将往昔的骄傲踩在脚下,她自己都看不起也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要为黎民百姓献身,她无可选择必得舍弃小我,但若是为私仇,她就做不到了。
越想越气,她呼吸急促抿着嘴唇不出声,穆雷拧着眉头追问:“哑巴了,说话啊。”
面前的女人忽然一改之前那气愤模样,双手捂在眼睛上遮掩自己的情绪,她深吸几口气很快调整过来,假装平静地冷眼瞧他,“我没事,不用你管。”
穆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她扭开的脸又再强行转了回来,“跟谁学的一天到晚睁眼说瞎话,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样子叫没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老子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他面相凶语气也凶,商宁秀的气性被点炸,一边控制不住哗哗掉眼泪一边冲他大声嚷嚷:“就不说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啊,我的事跟你没、没关系,再问一遍再问一百遍也还是没关系!”
她一边哭一边抽,穆雷的脾气向来都大,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但明明那股气都已经到嗓子眼了,却又被她那抽抽嗒嗒的哭声给浇熄,几次三番地没能冲上来,再而衰三而竭,最后竟是彻底回落消失不见。
男人就这么定定盯着她,他发觉自己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没发出来的火胸闷郁结,逐渐演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此前从没有过。
商宁秀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委屈冲上来了忍也忍不住,不停用手臂抹眼泪,垂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都不是好东西……”
她缩着肩膀把自己哭得耳根发红,穆雷不是没见过她哭,见的还不少,但此刻却是莫名且难得的有些局促无措。
最后,他将稍显僵硬的一双大掌落向她的肩背,原本还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男人在掌心碰到她之后,嘴才终于找到了一句能说的:“别哭了。”
没起到什么作用。
商宁秀抽泣着,把自己哭得呼吸困难,穆雷形容不了那种涌上来的陌生又怪异的感觉,酸的,麻的。
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穆雷的手越拍越自然,回想起兄弟孩子哇哇哭的时候是怎么哄的,有样学样地把人捞了起来正面抱坐在怀里,扶着她的后背轻拍着给她顺气。
一旦开始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好像顺水推舟地就自己出来了,他拧着眉头,无奈软了嗓子妥协道:“气都喘不上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哭什么。”
商宁秀在他怀里一动,两手撑着胸膛把自己撑出来,泪眼婆娑嘴唇直抖:“我说、说了不用你管,你非要、非要问,还凶我,什么不想说就不说,骗子。”
“没……行行,我的错。”穆雷顺着她妥协到底,又把人摁回怀里拍着,商宁秀抓着他的衣领子给自己擦眼泪,鼻子也给哭堵了,只能张着嘴巴抽抽嗒嗒呼吸,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衣服上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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