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潮 [重生] 第64节(1 / 2)
大家蓬头垢面,大多羞口羞脚,彼此都顶着两三重身份,自保意识强烈,从不盯着对方的面容细看,对李志坚来说,是太平之地。
可他必须要走。
好几宿,李志金掐着炭笔在地上描路线,描完就蹭掉,反反复复地描,反反复复蹭,没一条满意。
直至前日,得了一瞎眼老头的指点。
说前年封锁的矿区周边有条野道,翻两座山就能到berek(兵房)县。
李志金当机立断,从废车场摸了辆北大鹿坎契尔的报废车停在两个街口外,囫囵修了修,准备今日上路。
从笼屋穿过劏猪房。
上车两脚油门,车子才颤巍巍地跑起来,李志金喜滋滋,刚拐入sungai bao(双溪堡),就听见“哗啦——嘭”地一声撞击,吓他一跳。
一个褴褛躬身的老太喘着粗气,她推的铲车堆砌着及人高的六七捆纸壳,这挡住了她行路的视线,铲车剐蹭到了一个嬉皮的青年。
青年头戴歪帽,嚼着槟郎骂咧咧,抬脚向铲车一踹,老太太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路这么宽,都能撞,死老太婆,跑那么快,没人送终啊——!”
老太做在地上乱舞着双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路过的学生跑向她,提着菜篮的妇人经过,抬手扔了只鸡蛋,鸡蛋没打中青年,打向路牌,“啪唧”一声淋淋淌淌,“下地狱拔舌啊!什么东西,话都不会说,缺家少教。”
一个拄杖的老头搀扶起老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青年一看苗头不对,撒腿过马路,躲避着妇人的第二个鸡蛋投射,“老东西撞我有理啊,死佬鬼——!”
路政署的署员在斜对街巡逻,一听到纷争,迅速向老太跑来,随着脚步阵阵,李志金的心头越来越惶恐,他对一切的公权制服都有一天天然的畏怯。
方向盘一打。
李志金插|进了隔壁道,向左转入过山路。
过山路直通relau(湖内)隧道。
洞穴的橙色光芒亮堂堂,延伸了长度的感受,他哼起了乡土小调。
奔驰了3分钟,看到了a口标牌。
李志金刚要并道,就瞧见前方的警示灯闪烁得越来越频繁,a口施工封路,只能盘道从b口出。
李志金侧头巴望着地图。
无碍,b口出就b口出,能绕山绕回来,他眯眼看,绕道的地儿叫telaga ayer(红毛井)。
李志金听说过很多次,但却是第一次来。
telaga ayer是威榔最大的租房一条街,房屋中介密密匝匝,中间夹杂着二手电子商铺,李志金突然想买一手机,可他银钱不够,又怕摄像监控,摸着下巴思索半晌,只能作罢。
商铺楼上是一片老宅,其中几栋在维修,架着钢筋。
老宅6层,一对贴着财神的玻璃窗大敞着,没开灯,暗幽幽中霍地有如神来之笔,飞出瓶550毫升的酱油。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它真的挫松了铁架。
两条钢管“噼里啪啦”往下砸落,直接扯碎了公巴中介的落地窗,玻璃炸裂弹射,和管子成了利器四处飞溅。
好在此时街面没有路人,所有的尖叫都来源于中介。
一个女人捂着冒血的额头冲出,一看那岌岌可危的架子,又畏缩地往回跑,一撇头,眼尖地看到了碎烂的酱油瓶,她明白了,放声大哭。
“刚租的铺子啊,刚填完钱的窟窿啊,都没有家底啦,谁啊缺德玩意,”女人是公巴中介的老板,哭得夸张又做作,她摁着手机号码,“报警,现在就报警,砸着人要赔,砸店了也要赔,赔!必须赔!”她向楼上高喊,声音尤其尖利,有穿云破雾之效,“赔死你!赔!赔得你倾家荡产——!”
李志金也被这动静惊了一瞬,中介就离他两个车位的地方。
对街的路人开始陆续报警,他们见女人额头涌出的热血越来越多,身子也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直往墙上倒,忙拨打999。
店员扶着老板又急又气,有壮硕的年轻员工要上楼找说法,闹闹哄哄往住宅爬楼。
围观的人也陆续相聚,李志金见状,心里没来由地突突一蹦,决然掉头,奔西而去。
他一直信任一种感受。
只要首件事情不顺畅,往后一件件似连环锁链,都不会舒心,李志金有些后悔在今日出门。
果不其然。
车子进了曼武道,又被牢牢堵住。
前面发生了追尾,本来还能客气的和谈,结果一两句恶言恶语呛起来,两车人大打出手,你一拳我一掌,扯着头皮和衣襟纽结成一团,后面被截堵的车跟着叫骂,一时间似鸡鸭养殖场。
“fuck,fuck,fuck!”李志金猛力揣车,“you bastard!you bastard!”他面颊两坨铁青的横肉晃荡着,双拳下了死手,“梆梆”捶得方向盘大震。
他恶狠狠倒车。
可后面的车辆已经迎上,彻底断了他的路。
路政署的巡逻员已到现场,摩托就从他车边擦身而过,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摁住棒球帽,往下压了压,斟酌片刻,在面颊处蹭了些黄粉,他这几天都要靠化妆掩去原本的肤色,李志金将口罩重新戴起,悄默默把门一开,弃车而去。
绕过护栏。
人影憧憧的街道让他缺失了安全感,这里不是大山脚,不能再雾里看花,街面上所有的目光都敏捷而清晰。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店,这么多摄像头,李志金躁郁起来,他一心焦,双手就抖了厉害,他越发恨自己今早没爻卦,“fuck,fuck……”他嘟嘟囔囔蹭着墙和店铺门口走。
陡然间,李志金最敏感的背脊有了异感。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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