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99节(1 / 2)
她两个谈谈讲讲说得好不高兴,却听得花信满心满肺的愁云惨雾,饭也吃不好。随便用罢,正要辞回房去,恰逢门上的小厮领着个林家的人来下请客贴。
下的两张帖子,是林夫人亲笔写下的,特地也请妙真明日同至。妙真拿来看看,笑道:“她怎么还特地给我下个帖?”
“你一向就讨这些夫人太太的喜欢。”白池说着,叫小厮带话回去说明日准到。打发去后,又和妙真说:“这人也是神神叨叨的,昨日在她那里坐了大半日,到走的时候她也没说明日要摆席请咱们,这会又忽地叫人送个帖来。”
妙真也好笑,“昨日听她说话,就是风风火火的脾气,也许也是临时才起的主意。”
花信暗暗一想,未必是林夫人的主意,哪有请客请得这样急的?何况昨日在林家听他们说话,林夫人近来因为年关应酬不迭,就是要请,也不是非得急在这一段日子。
或许是历传星的主意也不一定,她刚打他那里回来,林家就来下帖,还特地给妙真下了一张。她猜想,大约是历传星要见妙真一面,所以才托了林夫人来请。
第88章 碾玉成尘 (〇六)
可巧良恭走到里头来回话, 说早上与严癞头往码头跑了躺去找船,许多船家都是要等着元夕后才肯走,问妙真要不要雇两辆马车走陆路。
白池拦住说:“走陆路比水路远得多,就是这会启程, 你们年关底下也赶不回嘉兴, 这又是何必?风雪又大,路又不好走, 马车倘或打个滑, 把人摔出个好歹来, 更不划算。何况这会就是马车也不好雇, 到外乡去, 谁轻易肯跑?”
妙真原是走也可不走也可的态度, 听见白池说得有理, 只拿眼把良恭望着,看他的意思。良恭只得向白池打个拱,“那么还请你问问你们家里常在外头跑的人,看看有没有熟识的船家肯跑这一趟。”
“那等老爷回来我叫他去问问看好了。为什么一定就要此刻回去啊?就是要成亲, 这么多年了, 偏急在这一刻?”
花信也笑,“我也不懂他们,早不急晚不急,偏急在这时候。姑娘也是,嘴里说怕给人家添麻烦, 这会又叫人家的人东打听西打听的去找船, 难道不是添麻烦?”
妙真自省很不好意思, 去掣了掣良恭的袖子,“要不然, 还是等年后再走好了。”
良恭忽然固执起来,板着面孔,有几分威严,瞅着她沉下嗓音,“咱们已经说好的,回去还要忙咱们的事。”
妙真把嘴一噘,走回榻上,“那没有船,你说怎么办?”
“我再叫严癞头往码头跑几趟,肯出银子,不信没有船。”说着又向白池拱手,“请你也费心问问。”
到次日天不亮,各有事忙。良恭因不晓得妙真今日要到林家赴席一事,只忙着起来随邬家园圃里的人去送梅树。顺道走到对过床上拍了拍严癞头,叫他往码头上去打听船只。
严癞头迷迷瞪瞪一看,窗外黢黑,便把被子扯来罩住脑袋。良恭又喊了两声,严癞头翻身起来,把脑袋摸一圈,烦嫌地拍了拍,“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急着这时候走?叫我哪里去问船,我又不是有好大的神通。”
良恭点了盏油灯放在桌上,脸上阴沉沉的,“兄弟,不走不行,历大官人此刻就在昆山。”
“谁?”严癞头懵了片刻,猛地一惊,“你说的是那个历大官人?”
“可不就是他。”良恭少不得一面套衣裳,一面将无锡一节的事告诉他听。穿戴整齐,抬腿坐在长条凳上,“他的来头可不小,要是看见了妙真,又打什么主意,我就是豁出性命去也是无济于事。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的好。”
听得严癞头精神抖擞,马上起来穿好衣裳,“你放心,我把嘴皮子磨出火来也要找到艘船送咱们回去。”
说着良恭两个手指捻灭灯芯,并他一齐出门去。良恭自向马厩里的人借了匹马往园圃里去,会了城外庄园中的老许,又并老许押着十来盆红梅腊梅转到林大人别院。
已是日上三竿,叩了门,未几有人来开门,老许打拱问候,又问:“敢问你们大人在不在家?特地受林大人之命,往这里送些梅树来栽种,怕一时动起来,吵得大人不好睡觉。”
“可巧,我们大人到外头买办东西去了。”那小厮忙把门拉开,引着二人进了二院里,命在屋钱一片篱笆内栽种。
良恭充个下力的人,听着老许指挥并几个人一面挖土栽树,一面向老许讨教些这宗买卖上的要领。
老许无不说来,又闲话取笑,“看你并不像做得了这些腌臜事的人,想不到忙活这一阵,一句苦累也不喊。我告诉你,这宗买卖可不单是下力这样简单,里头的门道多得很,时令花草要相互合宜,亭台树木要相得益彰,山石绿荫也要相辅相成。咱们江南的园景,学问大着哩,就跟画画一样,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黛。”
良恭把出头立在土里,两个腕子搭在上头笑,“正巧,画画我倒是略通,也画过些亭台楼阁园林风光。”
“那正好!你学这门生意可算是学对了。”
这里正说笑,见这院里的小厮提着鎏金铫子来给众人倒水吃。老许向前头那间敞厅指去,“这里做了你们历大人的书房了?”
猛地听得良恭一怔,变了脸色。
又见那小厮笑道:“这里原就是林老爷设的书房,没道理我们大人为这几个月,还要稍这么些书来,又不是不回湖州去。”
“几时回去呢?”
“就这几天,要赶着回去过年,我们二奶奶还在家呢。”
良恭细细辩来,想不到真是冤家路窄,这林大人的别院偏是历传星住着。不过也是合乎情理,上回在林家见那林大人对历传星十分巴结,只怪他当时慌得没空细想。不过也算运气,今日来这一趟,历传星并不在家。
他赶着插句嘴,“敢问你家大人几时回来?我们这里弄得泥泥泞泞的,怕大人回来踩得满脚。”
“谁知道。你们也不用怕,我们大人不爱在这些琐碎上计较。”
良恭听后,一刻也不敢歇,赶紧招呼众人忙活,心道可千万别碰了面。叵奈他这里千防万防,也防不住有心人从中拉纤。
却说妙真并白池到了林家来,那林夫人偏在一间轩馆内摆了一席,开着窗户,下了竹箔,拢上四.五个熏笼,又通风又暖和。又请了一班小戏来,邀着妙真与白池入席谈饮。
白池打趣了一句,“你这是摆的什么鸿门宴,冷不丁的要请客,还弄出这样的排场,实在叫我受宠若惊。”
那林夫人亲自绕着圆案亲自筛酒,筛到妙真身边,看她一眼,又向白池笑道:“你说这话真是该打,难道我平日待你不周到?你说起来,好像是我有事求你。你怕什么,从来只有你求我的,没有我求你的。”
说得妙真“噗嗤”笑了,那笑声沥沥的,溪水一般流到帘外去。传星在竹箔外头望了半日,鼻管子里轻轻“哼”出一缕气息,也渐渐笑了。本来已想不起妙真确切的模样,此刻一见,她又立刻从他沉淀了的记忆中浮现出来,一如最初,仍旧惊艳。
那林大人观他神色,也笑起来引他,“外头风冷,里头暖和,大人不如也和我进去坐坐,讨她们一杯热酒吃吃,一出好戏听听?”
谁知传星摇撼两下手,向廊下客人家的丫头招招了,略对她说了两句,便掉身向着花园子往门上去。林大人不知就里,只得跟从送他出去。
花信仍旧掉回到廊下来,因见里头说得高兴,便进去向妙真说:“姑娘倘或不急着走,我想出去街上逛逛。”
妙真未及说话,那林夫人先挥了挥手,“不到下晌我可不放她们回去,你只管去逛你的。”
花信因见妙真也答应,便放心大胆出去,请林家的丫头引出角门,一径上了上了辆马车。传星早在车里等了片刻,见她登舆,便命禄喜往街上兜绕几圈,好叫二人说话。
旋即打探起妙真,“你们尤家的事情我已尽知,父母没了,姑娘现今还有什么亲戚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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