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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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复哭得更大声了:“我倒是想搂着殿下哭,可我也不敢啊!”

杨园:……

公主和陆惟都没有劝的意思。

像刘复这种情况,最好自然是让他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否则块垒郁结,迟早都要出事。

陆惟很清楚,当一个人悲伤到了麻木的境地,别说哭,心头只会闷闷的发麻,看何人何事都灰暗绝望,即便行走亦如堕深渊。

刘复能哭出来,反倒是好事。

“素和是殿下臣属?”

公主正伸手去捞汤锅里的豆腐,冷不防陆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音量虽然不高,却因离得近,酥麻震颤,毫无防备,差点就让她放走了豆腐。

滚烫汤汁溅起落在公主手上,她嘶的一声,忙缩回手。

下一刻,包着冰块的帕子已经贴上她的手背。

“别动。”陆惟道。

由于降温及时,公主没感觉到烫伤的疼痛,反倒是被冰块冻得皮肤发疼。

“好了好了!”她忙道。

“要多放一会儿,才不会留痕。”陆惟没挪开。

“陆郎君似乎经验丰富。”公主瞅他。

“好了,回头还是得上点药。”陆惟这才道,将冰块拿开。“我被生父厌弃,侥幸捡回一命,之后就在乡下生活,那些仆人名义上照顾我,实际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我不小心意外身亡,好去向主人报喜。当时后厨经常寻不到人,我便只好自己生火烧饭,因为年纪小,锅铲拿不大动,经常会砸伤烫伤,也有一回被灶台下的火星苗子溅到——”

他挽起袖子,公主这才看见他胳膊靠近手肘处有块疤痕,由于岁月久远颜色沉淀,与周围的肌肤区别明显。

“当时天气热,也没有什么冰块冰雪给我敷,我小时候性子要强,咬牙忍着不去敷药,伤口差点就好不了了。”

他轻描淡写,但公主知道,情况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只怕当时就算陆惟不要强,也很难找到大夫,只能咬牙忍过去。

“你恨过的吧。”公主轻声道。

“恨过。”陆惟也没隐瞒,面色淡淡,“我天天在磨刀,心想就算背上弑父的名头,也要跑回长安,堵在那人下朝的路上,一刀子过去,一了百了。但就在那一年,洪涝之后天太热,发生了很严重的瘟疫,我在的那个村子,十有八九都死了,平日跟我一块玩耍,愿意搭理我的伙伴,因为家里大人死绝了,剩下他一个,又染上瘟疫,被人送到村子外头,我知道他肯定饿坏了,偷偷带了吃的去找他,结果发现他正在啃咬死去亲人的尸体。”

惊世骇俗的恐怖场面,被他以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描述出来。

那等修罗地狱般的惨状,公主能想象,却不愿去想。

“他恐怕已经意识不到那是他的亲人”。

“是,都已经到了绝路,他病得神志不清,一心就想活下去,哪里还分得清自己吃的是什么。我去的时候,那亲人一条胳膊都被他撕咬下一半了……”

说到这里,陆惟微微蹙眉。

故事本身没有什么,说也说了,只是眼下他们还在吃饭。

不过也吃得差不多了。

那头刘复抱着杨园呜呜大哭,也哭不动了,杨园终于能把手指抽回来,只是衣服都被对方当成抹布,皱成一团,跟腌菜似的。

杨园也挣扎累了,懒得挣扎,随手拿了根筷子,把碗拖过来,一边敲一边唱,一副狂放不羁的名士作派。

“人生自来苦,譬如朝与露。何必怀忧思,不若饮杜康……”

他现编现唱,自娱自乐,浑然不管公主和陆惟在唱,自己的嗓音会不会荼毒旁人耳朵,兀自进入忘我境界。

连醉得不行,趴在桌上昏睡过去的刘复,也禁不住皱起眉头。

公主神智还清醒,自然听不下去,她直接捂住耳朵,又忍不住指挥陆惟。

“快把他敲晕,要么把他扶到外头去醒醒酒!”

陆惟难得看见她如此幼稚模样,不由笑出声。

他觉得自己也有些醺醺然了,看廊下灯影晃动模糊,再看公主,视线里竟连对方脸颊也染上一层光晕,仿佛圆月。

皎洁无瑕,胜若明珠。

他在袖子里摸了摸,又掏了掏,没找到预料中想找的东西,不由露出疑惑神色。

“你在找这个吗?”

公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揪出一颗雕梅,顺手送入口中。

陆惟略略一呆,面若镇定:“我似乎没说要送给殿下。”

公主:“不是送我,你要给谁?你也不爱吃这个。”

陆惟:“我路过看见了,顺手买的,他们家只有雕梅了。”

公主狡黠一笑:“这上邽城只有两家卖雕梅的,一间就是上回常去的,他们家的梅子蜜煎都被乱军打砸了,只有城西的另外一间才有,城西那铺子离这里很远,若非特意寻访过去,又绕了远路,如何能买到这雕梅?”

陆惟眨眨眼:“我预知今日赴宴,特意买来解腻的。”

公主笑吟吟:“陆惟你是不是永远能眼睛不眨说出无数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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