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 第7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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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想明白了?”

居云岫在赵霁面前站定,袖手于前,目光清冽而沉静。

赵霁靠着椅背,交叠在一起的大拇指上下一动,第一次对这双曾令他辗转反侧的眼睛产生厌恶之情。

“告诉我她人在何处,否则,一切免谈。”

居云岫能从他语气里听出隐忍的憎恶,想到那一个叫“秦岳”的渔夫,忽然对赵霁产生一种近乎悲切的同情。

五年前,他奉赵氏家主之命前来肃王府联姻,风神潇洒,英姿翩翩,在长安、洛阳两座城的瞩目下向她求娶,结果败给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无族的草莽之辈。

今日,他稳坐相位,权倾朝野,低下头颅爱上一位酷似她的侍妾,最终,又败给一个目不识丁、卑不足道的渔夫。

居云岫既感觉可悲,也感觉可笑。

“长安。”

案前,赵霁眼神明显一阴,再问道:“为何会在长安?”

居云岫避重就轻,道:“我们既然要用她来请相爷入阵,自然会把她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赵霁皱眉,欲言而止。

他其实想知道的是心月是如何被找到的,被找到时,是怎样的情况,身体可还康健,腹里胎儿情况可还平稳,那夜在船上,又到底发生过什么,她究竟是自己不慎坠湖,还是真的被云雀推下去的……

可是这些疑问实在太多,也太琐碎,他问,多半问不到答案,反倒显得自己太在意,太容易被对方拿捏。

“入阵不可能,我可以替你保守肃王府的秘密,也不向陛下告发居胤一案,明日,你我签下和离书,你带着你的人回长安,我派人接回心月,你我从此一刀两断。”

赵霁说出这番话时,心里还是有阵阵的钝痛,毕竟,他是真的想过要跟居云岫做夫妻。

居云岫显然也没有想到赵霁会给出这样的方案,不过转念一想,如此清醒而决绝的对策,的确是他一贯的作风。

“是我低估相爷对晋王的忠心了。”居云岫睫羽微垂,道,“只可惜肃王府为这次大婚倾尽所有,如若就此离开洛阳,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霁眼底阴影更深。

居云岫坚定道:“拿不下晋王,我是不会离开洛阳的。”

赵霁道:“你就不怕把自己折在这里面?”

居云岫道:“死得其所,不亦快哉。”

赵霁薄唇深抿,忽然道:“武安侯是谁?”

居云岫拒绝回答:“来而不往非礼也,相爷半点诚意都不肯给,我又岂能坦诚以待?”

赵霁沉默。

居云岫眼神明亮,等待他回应。

良久后,赵霁道:“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且不说晋王是我亲手扶上皇位,就算不是,你肃王府大业既成后,又岂会容下一个忠义全无的变节之人?”

叛军造反,两年以内分崩大齐尽半江山,晋王仓皇弃都,一面倚靠赵氏,一面又戒备赵氏,而朝堂不齐心统一,反倒党争不断。就眼下这个局面来推断,晋王的天下的确是摇摇欲坠了,居云岫今夜的话,不是不令人动心,但是赵霁也深知,肃王府如今需要他,不过是看中他权相身份,想借他更快一些地篡位夺权,他日晋王倒台,肃王上位,第一个被卸磨杀驴的必定是他。

居云岫听到这里,心知已打开他第一层心结,缓声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晋王暴虐多疑,昏聩自大,如今山河尽失,日薄西山,相爷另择明君,乃是为天下英豪树立榜样,肃王府为何不容?”

赵霁自嘲一哂:“肃王府容,苍龙军也能容?”

居云岫望向他。

咫尺间,彼此眼底寒芒涌动,昔日那场震动寰宇的惨案也再次掠过睫端。

居云岫道:“雪岭一案,有相爷的手笔吗?”

赵霁肯定地道:“没有。”

居云岫反诘道:“那相爷怕什么?”

赵霁默然不语。

居云岫盯着他的眼睛,道:“晋王杀我父兄,灭我苍龙,是以我肃王府要反,要他晋王府血债血偿,赵家既与此案无关,相爷又何必忧心祸及自身?一旦你我结盟,共同的敌人便是昏君,共同的志向便是天下,他日四海承平,八荒匡宁,丞相一位,仍然留给洛阳的玉面公子,大齐最荣耀的士族,也不再是什么长孙氏,抑或王氏,而是洛阳赵氏。”

赵霁抿紧唇,听到最后,眼神里已有明显的松动,可是他仍然不肯表态。

居云岫微笑道:“相爷是觉得我说话没有分量吗?”

赵霁道:“不喜欢听承诺,这是你的原话。”

居云岫笑意微滞。

没错,这一句的确是当初他到奉云来接她时,她亲口对他说过的话。

居云岫唇角笑意添了几分冷峭,道:“那不如各退一步?”

赵霁蹙眉。

居云岫道:“我今日不求相爷明确表态,只跟相爷做一笔交易,交易成后,我命人把心月毫发无损地送回赵府,至于后面要如何,听凭相爷心意。”

赵霁道:“什么交易?”

居云岫道:“推迟北伐计划。”

赵霁竟没有犹豫,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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