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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玲在大庭广众下接电话:“来了。”

如果吉玲说没来,庄建非敏感极了,紧张地说:“怎么回事?”又叮嘱“注意观察啊!”那时吉玲总忍不住从心里涌出笑来。

婚后庄建非的兴趣明显地消退了。

这个月经期过了十天,庄建非毫无觉察。当超过二十天时,吉玲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怀孕了。

吵架那天清晨吉玲情绪倒是挺好。她想给庄建非一个意外的惊喜。她留了晨尿,准备送医院化验。她把瓶子放在庄建非拿手纸的附近。他既是医生又是丈夫,他会明白的。庄建非在厕所呆了一支烟的工夫,出来满脸喜色,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晚上回来我要好好地高兴高兴。”

结果晚上他一进门就看钟,说:“六点五十分开始现场直播。”

原来他从早到晚都是为尤伯杯女子羽毛球赛欣喜若狂。

所以吉玲不骂人拿什么解恨?庄建非从不吐一个脏字,他们庄家全都使用文雅的语言,这倒使吉玲的骂人话又获得了另一种功效,即报复。归根到底,法律明确规定吉玲是庄家的人了。庄家的文雅似乎不那么纯粹了。

这一切都与吉玲的人生设计相去太远。

她设计弄一份比较合意的工作,好好地干活,讨领导和同事们喜欢,争取多拿点奖金。

她设计找个社会地位较高的丈夫,你恩我爱,生个儿子,两人一心一意过日子。

她设计节假日和星期天轮番去两边的父母家,与两边的父母都亲亲热热,共享天伦之乐。

这!就这么简单实在。为此,她宁愿负起全部的家务担子,实际上她已经做了。可庄建非把她不当一回事。

这次如果庄建非不按条件行事,执迷不悟,她就和他离婚。吉玲的母亲一听离婚就变了脸。

“胡说,死丫头,离婚是不能随便说的!”

吉玲可不认为离婚有母亲说得那么严重。两人过不到一块儿就离,离了趁年轻再找可意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劝解,吉玲自有她的主意。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即便是皇亲国戚、海外富翁她也不稀罕。花楼街长大的姑娘,自小靠自己争得一口好吃的、一件好衣裳。听过去的妓女讲过去,听哥哥姐姐讲文化革命、上山下乡,看中今古外的各种电影,看当前漫天流行的时装和新观念,人生故事她见得多了!

母亲对付庄建非固然凶狠老辣,但回过头对吉玲又说了庄建非的无数好话。劝吉玲回家。说什么吉玲配庄建非的确是高攀了,不要人心不知足,做了皇帝想外国。老话说得是,好女不嫁二夫。

只有章大姐是唯一可以商量、可以信赖的人。她不仅是吉玲的密友,而且是新华书店的工会主席兼女工委员,男女之间的事处理得够多的了。她一贯主张对男人要留一着杀手锏。所以,她们把吉玲怀孕的事瞒得密不透风,以便在关键时刻给庄家以沉重打击。

下次庄建非再来由吉玲出面见他,若他表现不行,章大姐便陪吉玲去医院找庄建非的领导要求离婚。由章大姐开介绍信,以组织的名义出面。

吉玲现在专等着庄建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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