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 第3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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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刻意地讨好,只是听了杨英的那些话,知道他幼年时在冷宫中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不易,感慨那时已为先帝的阿舅的凉薄。李容渊虽没拦她,也没对她表示特别的喜爱,倒是后来朝议废后之时,有位御史中丞站出来以此事明证皇后为陛下生母守过孝,虽七出但亦有三不去,不可废,竟得了李容渊的嘉奖。

那时她是真的不懂他了,又感慨也许在朝臣眼中,这也是她做皇后这些年唯一值得称道的事,更觉得可叹。

然而前世她小心翼翼不敢过一次生辰,如今李容渊却挑这一日为她办笄礼,阿素不禁抬眼望向朱雀。朱雀像是想到同一件事,笑道:“娘子不如亲自去问问殿下,还有主宾的名单,也该拟定了。”

这女子的笄礼如男子的冠礼,即便普通一点的人家会请几位女性长辈,走个仪式。富贵一点的人家更是隆重,请的宾客都有头脸的,阿素还真好奇,这一世李容渊会请谁来。

见她出神,朱雀又掰着纤指数道:“不仅如此,还有几件花时间事也要提前预备,先是过两日便要请最好的师傅来为娘子量身,做三身七重的深衣……”

阿素一惊,女子及笄随上古周礼,自然是要穿深衣曲裾,然而却未想到要七重那么隆重,不禁望着天上的烈日打了个抖,幸好她的生日在十月末尾,天气已转凉,否则这重衣穿在身上,不知道要热成什么样子。

与她闲话了半日,朱雀发觉天色已不造,不由住了话头道:“不早了,我赶着去庄子上,娘子且回房歇一会。”

阿素道:“这么热的天,女史还要出去?”

朱雀素来知道她,天气一热便想要吃冰,不禁笑道:“一会我吩咐霜月与雾月端一盘浇了含桃汁的酥山来,娘子尝个味道,切不可多吃。”

被她点破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何苦跑这些趟,不如与我一同在家中歇凉罢。”

朱雀叹道:“那可怎么行,这么些地方要用钱,处处都要人盯着。”

阿素好奇道:“可是又有什么大事?”

朱雀故意逗她道:“待殿下册了郡王,自然是要聘一位王妃的,少不得一笔聘礼。”随后又补充道:“娘子也这般大了,日后自然也要备一份嫁妆,这进进出出,可不是处处要用钱。”

阿素闻言一怔,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茫然点头道:“倒是如此。”

的确,李容渊受封为郡王,自然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想与他结一桩婚事的高门自然也很多,以后这里成了王府,自然要有一位王妃,多一位女主人。

这是她未曾想到过的事,阿素望着朱雀笑道:“那女史快些去吧,还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

朱雀住了口,后悔说的多了些,见阿素已转身向西苑走去,不由吩咐霜月与雾月好生伺候。

回到西苑阿素按捺下心神,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才能将萨利亚留下来,然而时间太过仓促,她做了几个计划,都觉的难以在李容渊的眼皮下实行。阿素心中无法平静,实是有许多疑问盘绕。

这般思索了一下午,竟连晚膳也过了点,李容渊回府之后听得霜月回报,蹙起眉,向西苑走来。

到了西苑门口只见琥珀在外面守着,见了他慌忙要跪,李容渊做了个不许出声的手势,她便躬身退在一边。

推门而入之时,李容渊正见阿素坐着出神,见了他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不禁叹道:“做什么,咋咋呼呼。”

他甚少来自己住的西苑,此时一身朝服迈入房中,原本该是伺候他更衣,但现在在自己的闺房内,阿素倒有些束手束脚,望着他期艾道:“殿下怎么来了?”

李容渊放下手中的笏板,向着铜镜散开领口,微笑道:“原本馋猫似的,一顿不落,今日怎么转性了”

他语气自然,举止自如,就像在自己房中一般,霜月和雾月已去取了常服和热水来伺候他净面更衣,阿素想去内间躲一躲,还未迈开步子,便听他淡淡令道:“过来,传了膳,陪我用一些。”

原来是来监督自己吃晚饭来着。

与他相对跪坐在食案前,阿素在面前精致的菜肴前挑挑拣拣,吃了一半,终于还是忍不住破了食不言的规矩,放下手中捧着的烤羊肋,舔了舔纤细的手指上沾的胡麻,抬眸轻声道:“听女史言,殿下要为我办笄礼,日子定在了十月廿九?”

李容渊眸色深深望了她油汪汪的娇唇好一会,默默将自己面前盘盏中的食物都用尽了,才放下玉箸淡淡道:“不错。”

一旁的雾月捧着唾壶,霜月取过热茶与他漱口,阿素小声道:“可那一日,不是殿下母亲……”

她不愿提起他的伤心事,然而,这是她好奇了两辈子的事,前世她是绝不敢问他的母亲,不敢问他的幼年,然而这一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倒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阿素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便听李容渊意味深长道:“你知道这些?”

阿素自觉失言,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女史告诉我的。”

李容渊淡淡道:“唔,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生母本是高昌人,她们信奉祆教,自然与中原的丧俗不同。”

阿素猛然想起,的确,之前的每一年,这日子都过得极平淡,她从未见李容渊在那日祭拜过生母,确实与中原习俗不同。听他第一次开口谈起过往,阿素顿时有些兴奋,抿住唇默默摇头道:“并没有。”

李容渊望着她,忽然令道:“过来。”

阿素不知其意,却不由自主遵从,起身跪坐在李容渊身边。

李容渊将她揽在怀里,垂眸望着她,阿素有些紧张,然他只是俯身用拇指擦干净她饱满下唇上蹭上的油渍,似乎想这么做很久了,才用有些怅惘的语气道:“我的母亲出生在高昌,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对死亡看得很淡,因为他们相信,三魂七魄不灭。”

第67章 挑拨 只有我才是你真正可以依靠之人……

阿素心跳如鼓擂, 三魂七魄不灭,她原先是不信这些的,然而想到现在的自己, 她不禁怀疑,难道三尺之上真有神明?

她抓住李容渊的衣角,紧紧缩在他怀中,一瞬不转地盯着他幽深的眸子, 听他继续说下去。

李容渊的声音低沉好听, 尤其在认真讲话时,潺潺如流水,直叩击心灵,阿素只听他缓缓道:“既然灵魂不灭,死亡不过是新生, 那么肉身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切都将重归于圣火,所以对于高昌人而言, 并没有祭日这一说。”

阿素启唇欲言,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 李容渊轻声道:“母族的习惯是,人死之后将被投入最火焰之中,再用陶罐收殓尸骨。”

阿素在他怀中抖了一下,李容渊握住她的手道:“害怕么。”

阿素小小地摇了摇头,她只是此时才发觉, 原来前世她一直都错了, 她谨小慎微度过的每一个生辰,为他的母亲守孝,其实并没有任何必要, 也自然得不到李容渊的欢心,甚至于他是一心想要让母亲与皇室划清界限。比如他虽为万乘之尊,却并没有追封生母为先帝皇后,也未让她与先帝合葬,甚至在许久之前,百般请旨,送母归葬高昌。

只可惜这些事前世他不曾提及,她也未曾了解,以至于她虽如履薄冰,依旧觉得夫妻关系难以维系。

阿素忽然想起,两年多前那个冬天,她自落水后在东苑醒来,正是李容渊送母归葬,返回长安之时,然而上一世他并未回来的如此之早,要到第二年的春天才姗姗而归,这一世,是什么改变了他的行程?这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见她怔怔出神,李容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阿素在他怀中挣着扭了下身子,望着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道:“殿下……再讲一讲你的母亲罢。”

说完这话阿素心中颇有些忐忑,然而李容渊今日却一反常态,似对她敞开心扉,竟没有拒绝。

他扣着她的腰,望着窗外照进来的斑驳树影,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的生母出生在高昌王庭,陛下西征之时困于大漠,幸好遇到了她,为他们引路,带他们离开死亡之海。陛下为她的美貌折服,将她带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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