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 第61节(1 / 2)
李容渊只深深望着她,却不答话,只为她掖好锦衾的一角,又拨了拨炭盆里的铜枝,淡淡道:“无需忧心。”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阿素的一颗心直往下坠去,知道如今自家大约真的处境不妙。
于此同时,偌大的太兴宫中,安泰已被软禁在宣徵殿多日,侍膳的侍女将未动过的食水一批批撤下,皆胆战心惊。紫宸殿的内侍也来了两拨,将这情形都回报与景云帝,自然惹得龙颜大怒。
闻听有人堂皇迈步入殿中,虎虎生风,安泰虽有些脱力,仍旧起身拜倒,深深望着他道:“我究竟犯了何罪,皇兄总要让我明白。”
望见她如此虚弱却仍旧不肯认错的样子,景云帝怒道:“你既求明白,便让你明白。”说罢,从身后内侍手中取过一份奏笺,掷在安泰脚下。
安泰吃力地将那奏笺拾起看了,发觉竟是吴郡郡守上疏,言自两年多前,元家便与裴家过从甚密,曾从宁州运了大量精铁到吴地铸造甲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安泰将那封奏疏读完,抬眸望着景云帝道:“一面之词,如何能信?我以性命担保,元郎绝无谋反之心。”景云帝望着她冷道:“朕自然信你,只是可惜了好驸马,朕的好妹夫。”
安泰将那奏疏放在一旁,意有所指道:“皇兄切勿轻信奸人谗言。”
然她话音未落,便听一个婉转的声音道:“长公主说的奸人,可是指我。”安替闻言抬眸,正见宣徵殿浩宇之下,高后聘婷而入。望了眼面色沉沉的景云帝,她毫无惧意地走到安泰面前,轻声道:“这么多年以来,长公主似对我误会颇深,幸陛下如何英明,不容人欺瞒,驸马与裴家究竟有没有勾结谋反……”她微微笑了笑道:“自然另有佐证。”
说罢,高后轻轻击掌,便有内侍带上来一位纤弱的女子。安泰望见那人身形,顿时一惊。
奚亭暮却看也不看安泰,只跪在地上,向高后与景云帝深深拜倒伏地。
高后免了她的礼,望着她道:“说说罢,你是什么人。”
奚亭暮望着景云帝道:“罪女原是长公主府中的奴婢,后划去贱籍与沈陟为妾。”
景云帝淡淡道:“将你与皇后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此前在长公主府中可听到些什么,又见过些什么?”
奚亭暮恭谨道:“罪女此前在长公主府侍奉公主与驸马,亲见驸马与前朝旧贵暗中交往,陛下下令清缴桓氏一门余孽之时,还是驸马悄悄命人报信,才致如今尚有漏网之鱼。
安泰怔怔望着她,低声道:“现在我方知,你竟如此恨我们。”
奚亭暮不理,只匍匐在景云帝面前,从怀中取出几张旧笺来,低声道:“这些便是婢子当年抄录下驸马与桓家的书信。”
景云帝将那些书信掷在安泰面前道:“你有何话说?”
安泰未捡那些信笺,只轻声叹道:“这件事,我不否认,只是……”她蓦然抬眸望着景云帝道:“实情并不是皇兄想的那样,驸马并无助长前朝余孽之意,只不愿皇兄枉造杀孽。”
景云帝闻言冷道:“好一个枉造杀孽,原来在你心中,朕便是这样的昏君,那你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流着谁家的血,如今又是谁家的天下?”
安泰轻声道:“先前父皇也说过,这天下本是元李共治,元家不过退一步而已。”
景云帝闻言勃然而怒,周遭宫人皆伏地瑟瑟发抖,高后却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又望着安泰道:“即便长公主所言不虚,前次之事尚且不计,那这一次的事,长公主又作何解释?”
说罢,高后眸色一转,内侍会意,随即引来一位神情委顿的少女。
苏樱华入殿,望见景云帝即刻伏地流泪,高后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望着景云帝道:“元府的郑司马曾携抄本告密,驸马在家书中提到他与裴家共谋大事,事成指日可待,我与阿樱求证过,确有如此家书一封,后我兄长果然在元府抄出正本。”
苏樱华楚楚含泪,哀道:“正因如此樱华才得了姨母的厌弃,被禁足后宅,不得出门将实情报之阿舅,请阿舅与我做主。”说完她便伏地,阵阵叩首。
见安泰对苏樱华怒目而视,高后在心中微笑,向景云帝福身道:“阿樱是我与陛下的亲甥女,她又岂会欺瞒陛下。”
景云帝闻言即望着安泰道:“如今,你可求得明白?”
安泰深深回望,轻叹道:“我只为我,也为皇兄惋惜,竟从未料到,我们兄妹二人姑息养奸至此,以至于身边皆是奸邪之人。”
高后闻言眸色一深,景云帝已沉声道:“住口”
说罢,他又命人取过一份文书,呈在安泰面前道:“和离书已备好,你誊写一遍,朕便饶了鲤奴。”
安泰猛然睁大双眸道:“你要将我儿如何?”
景云帝道:“他倒乖觉,自带部曲回京,要入宫探你,朕将他扣下了。”
安泰松了口气,伸手便将那和离书撕成两半道:“想也别想。”
景云帝冷道:“你不写,他也是死,写了,还能保住你亲子。”
安泰敏锐惊道:“元郎现下如何?”
景云帝眸色深深道:“朕还道平叛如此顺遂,原来是早与裴家勾结,如今事情败露,朕岂能容他?自然已将他拿下,押解回京。”
安泰顿时心慌意乱,未料到景云帝为先发制人竟不惜临阵换将,她攥紧了帕子,沉声道:“我要见驸马。”
第110章 逆流 洋洋洒洒矛头竟直指当朝皇后,言……
对峙间, 高后施施然行至景云帝身侧,假意劝道:“陛下莫与长公主置气,她是受人蒙蔽, 才会与陛下生了隔阂。”
这便是招风助火了,安泰不由冷道:“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景云帝闻言怒道:“若不悔过,便在这待着,哪也不许去。”说罢便拂袖而去, 身后的两列銮仪随驾, 浩浩汤汤向外开去。高后最后望了眼安泰,命人带上苏樱华与奚亭暮,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宣徵殿。
安泰刚迈出一步,便被殿外的金吾卫持武械拦住,两位校尉模样的金甲武士单膝跪在她面前道:“请长公主切莫为难下官。”
高后闻声停住脚步, 却并未回身, 只淡淡道:“众叛亲离的滋味可好,我尝过的, 总要让你也受一受。”
安泰扶着廊柱, 望着她娇矜的背影, 只觉五内俱焚。
随高后回到长秋殿,苏樱华全身不禁打起抖来,望着她这幅模样,高后不由冷道:“这样,便后悔了?”苏樱华抿唇摇了摇头, 轻声道:“阿樱不后悔, 只盼舅母斩草除根,再不给元家留一丝一毫的生机。”
高后莞尔道:“倒未想到,你年纪不大, 倒狠得下心。”
见她仍旧面色苍白,高后不由安抚道:“元氏谋逆,有郑司马呈上的铁证如山,咱们不过是助了把力,让陛下下定决心将其铲除,算不得什么。况且亭暮也丝毫未作伪,元子期不仅与裴家相交,更助桓氏余孽,落到今天的境地,是他咎由自取。”说罢,高后又向她二人道:“已在长秋殿西厢为你们辟了间静室,这便下去休息罢。”
苏樱华与奚亭暮对视一眼,便知高后此举明为安抚,实为监视。苏樱华依言告退,奚亭暮却上前一步,福身道:“中宫答应过婢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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