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9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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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油随后施施然走了出来,脚下是千层纳底的皂靴,往上还是童子穿的彩褌,膝盖上用丝带系着无底袜,其实就是两条白色裤腿,上身是一件月白色的襕衫。

襕衫就是在膝盖处有一道横襕,意为守着上古上衣下裳的服制。

三月天气还不热,因此襕衫外边还套着一件淡青色直裰,就是一个标准大宋小书呆的装束。

头发从耳朵两边垂下几缕,剩下的松松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更像后世小女孩的打扮。

程夫人笑道:“哎呀小油长高了呢!我还想着这衫子能穿两年,现在看来,怕是今年过了就要显短!”

八娘扶着苏油的肩膀转圈:“娘,好看不?”

程夫人满意地点头:“嗯,不错,温文尔雅,张道长和老山长见到一定喜欢!”

苏油一脑门子黑线,喂!八娘我是你小幺叔,不是你的玩具!

……

苏油入学后课业会非常繁重,因为情况特殊,神童嘛,所以直接跳过启蒙阶段。

除了江卿世家的家学,还有正式老师唐彦通的《春秋》,还有天庆观北极院张易简的韵学,以及正常眉山州学士子的课程。

北极院也是天师道的分支,张道人七十多岁,性子倒是天真浪漫,与八公差不多。

一见苏油果然大喜,待到两人聊到入港,苏油再取出小天师给的银牌一亮,这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

反倒是在学宫,苏油遇到了麻烦。

江卿世家这次下了大本钱,请来了此时川峡四路最厉害的大儒——龙昌期做山长。

龙昌期,字起之。少时为僧,尝上朱台符诗曰:“先砚书名纸,磨钱掷卦爻。侯门千万仞,应许老僧敲。”

台符爱其材,劝之业儒,于是力学,经一甲子,博极群书,明通三教。

蜀人张公祐之徒、知名士皆师事之,其徒甚众。

于是别注《易》、《诗》、《书》、《论语》、《孝经》、《阴符》、《道德经》,其中多用释理。

老头曾经当过文彦博的老师,文彦博守成都时,将他召置府学,奏改秘书省校书郎。

如今刚从福州讲学回来,立即便被江卿请到眉山州学。

八十多岁的学问大家,那是谁的面子都不需要给的。

老头是顽固尊王派,连周公这样的大贤,因行过废立之事,在他眼里都是大奸臣。学问更讲究一个日精日进,最不耐烦的就是看到当世所谓的“神童”。对世家请托,良莠不齐往州学里塞人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因此,苏油的麻烦就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要脸的老头

其实老头的学问人品,苏油是非常佩服的,说如今大宋国势由盛转衰,那是自己贴金,在苏油看来,压根就没盛过。

士大夫中有识之士,都在寻找败乱根由,寻找救国之道,这情形让苏油想到后世的五四时期的思潮混乱。

先不说观点和方法正确与否,只这份优国之心,明道之志,本身是值得肯定的。

因此现在唐淹正在和老头激切辩论,苏油就像一个乖宝宝般站在下边,低首躬身,不敢辩驳。

老头的理由是苏油年纪太小,难明圣人之教。

大宋刑统,十岁以下,都还属于蒙愚,能明白多少事理?先把《孝经》《论语》基础打扎实了再说。不要为了给眉山挣得一个出神童的虚名,而拔苗助长耽误了真正的读书种子。

而唐淹的理由则是苏油的确和其他地方所谓的神童不一样,不是仅仅会玩文字游戏那种孩子。德,学,才,用,苏油俱已不让成人。最起码,土地庙能拖带着五十多个孩子不让州县操心,已经比他这个当老师的强上百倍了。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没有办法,还是落到了考较上。

老头须发尽白,指着墙上一幅《寒雪江梅图》:“以此画画意,填诗一首吧。别念,写到纸上,顺便考较一下你的书法。”

苏油躬身应是,求得纸笔,思索一阵,起笔如飞,不一会儿,一首小诗跃然纸上。

寒树栖江沚,

疏香破雪痕。

东风知我意,

早领一枝春。

此诗还是双关,前两句写画意,兼以自比。说自己虽然出身寒苦,然而人品不差,在逆境中脱颖而出,已然小有声名。

后两句则暗喻唐淹和张恕的推荐不是所谓请托,而是他们真正的了解自己的才学志向,方才同意提前给予州学名额。

此诗唐淹看得眉飞色舞,不料老头接过看了,不置可否放在一边,指着学宫外泮池之侧一株光杆老梅树:“再拟一首。”

唐淹顿时不干了:“龙老,苏油之才,刚刚这诗难道不是明证?还需要考较吗?”

龙昌期不以为然:“此诗后句,乃化用前人陆凯诗:‘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除此还有何可取?此诗作废。”

老头太不讲理了,跟嘴炮堂哥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淹急道:“如今又不是花期,一株光杆老梅,只有些许叶子,如何引赋起兴?山长这不是为难人吗?彦通请山长另换一题。”

不说还好,说到这个,正好点中了龙昌期的一个学术观点,就见他捋着胡子说道:“诗无比兴,如鸳鸯者,遂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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