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648节(1 / 2)
李定将紫砂壶接过来,一看又惊又喜:“这是……”
张璪得意洋洋:“这是苏油送给苏轼的茶壶,我在苏轼的行李当中搜检出来的,有了这个,我们便可以连同苏油一起弹劾!”
……
宫中,吕公著正在和赵顼侃侃而谈。
得知了陈世儒的结局,吕公著也是一声叹息:“士大夫之家,蒙祖上世恩,而不明道,不修礼,不进业,德能不孚,齐不了偌大家业人口,曾不如汴京三口小户,壶浆叫卖,也得终年。”
这话有些凄凉之意,但是却颇在理。
其实他这也是在委婉的劝谏赵顼。
吕公著的特点就是这样,他的话总是循循善诱,也总是让赵顼听得进去。
赵顼说道:“今日得李定提醒,已知大理寺贾种民奸弊,之前委屈吕公了。”
吕公著不以为意:“干请之事,臣本就有嫌疑,御史台,大理寺立案调查,制度上本来就是应当的。”
“不过祖宗设制度,尽有制衡,庶几政治清明。然法司,台谏,他们的制衡又在哪里呢?”
“不从制度制衡上予以解决,今日能有贾种民,明日未必就不能有张汤,郅都,周兴,来俊臣。”
“苏颂的德性朝野皆知,熙宁九年正月,苏杭灾患。在选任地方长官时,陛下称其仁厚,必能拊安吴人,命其知杭州。”
“再往前,苏颂因拒不草李定之诏被贬,陛下怜其外和内刚,决定再次启用,臣记得当时陛下就曾经说过:‘子容之德,朕已悉知。’”
“可是半年之前,舒亶以细罪弹劾苏颂,使其降职秘书监,出知濠州。”
“相比其过失,惩处不可谓不重,然舒亶尚不止,更诬告苏颂接受干请。陛下,御史台的决意,难道真没有一点是希从圣意,意图幸进吗?”
苏颂落职濠州,起因是因为一桩离奇的诉讼。
东京大相国寺僧人宗梵,控告自己的师傅——寺院的住持道隆大和尚,说道隆私下将寺院的粥钱支给了官员孙纯。
一封状纸告到开封府尹那里,苏颂调查案件之后,发现原来是道隆借过孙纯的钱,孙纯讨账时,道隆一时手头拮据,就用寺院的粥钱相抵。
孙纯遭到控告,马上将钱还给了道隆,两人约定另外的还钱期限。
道隆缺钱就是个笑话,不过大和尚喜欢理财,把钱都存了皇宋银行定期,尚有几日才到期,终究是舍不得那点利息而已。
因此苏颂认为这只是一桩小事儿,孙纯讨账本就没错,而寺院的钱募自民间,由住持支配,其实也没错,而且此事后果也并不严重,孙纯也纠正得及时,不能作为官员仗势欺人来处理。
于是判定徒弟宗梵无事生非,扰乱风气,以杖责罚处。
按照常理说,事情就过去了,却没想到不久之后又起波澜。
开封府一名城隍卒,竟然状告苏颂偏袒孙纯。
城隍卒就是城隍庙的看庙的小兵,一个小小的城隍卒就敢状告开封府尹,简直天方夜谭。
可是这纸诉状不仅上告了,而且成功了,还直接捅到了御史台!
舒亶亲自审理此案,最后发现孙纯与苏颂,竟然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第九百五十八章 善谏
虽然舒亶自己都在判词里都承认,苏颂当初判案时,的确并不知晓自己与孙纯是姻亲关系,但是还是认为,既然两人是亲戚,就可以认定苏颂徇私枉法的罪名。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判决绝不合理,但是说到底,根子其实在皇帝那里。
赵顼对陈世儒案的久拖不决不满,因而失去了耐心,想将苏颂换掉,御史台摸到了赵顼的脉门后,便通过这个荒谬的案子,让苏颂离开了开封府尹的位置。
吕公著继续说道:“皇帝喜怒,不可轻示与人,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御史台之前用这种方法让苏颂离职,本来就有些卑劣,而陛下图一时之便利,并没有加以制止,这就让他们试探成功之后,更加的肆无忌惮。”
“才有了它司的大受鼓舞,才有了大理寺的东施效颦。”
“陛下,遵照制度,有时候的确是痛苦的。”
“尤其是人主,一言而震动天下,何事不可立决?因而偶尔失去耐心,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人主一个小小的随意,看着便利一时,往往有麻烦在后。”
“唐代李林甫,杨国忠,为固全相位,断绝地方上进之路,许守将自成藩镇。倒是方便了他们自己,结果便有了安史之乱。之后尾大不掉,直到皇帝沦为宦官的工具,直到唐朝灭亡。”
这其实还是在委婉地提出批评,意思是说事情的根子都在你这里。
赵顼是水准以上的君王,吕公著这种讲话方式,让他觉得能够接受:“之前是失了计较,吕公果是老成,我明白了。”
说完又问道:“苏轼呢?”
吕公著微微一笑,看来苏颂是救下来了:“苏轼言辞里或有讥刺,也是其大咧咧的性格使然,天下这样的人还少吗?只少了他那份才气,一诗一词,争相传颂,故而天下皆知。”
“我觉得今日的时报说得对,讥刺朝政,和与民发声,这中间的差异,其实非常微小。”
“百姓需要发声,说明朝政出了差失。若地方上再隐瞒压制,不使上知,最终可能会酿成大祸。”
“以两浙路的富庶,当年水旱一起,也出现了数股盗匪,苏油到后料理完民事,一样得掉头剿匪。”
“徐泗之间,妖贼作乱,是苏轼启用程杲,祸乱方平。”
“要说大宋如今就河清海晏,国泰民安,臣以为,还差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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