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 第72节(1 / 2)
这密林之中多的是捕兽挖的地洞,若人是忽然消失,且能让丫鬟毫无察觉,想来有可能是不慎落入洞穴中,此为最好的结果。
若是有旁的,沈却也不敢想,他脚步更快了些。
那厢,虞锦已清醒了小半个时辰,只觉得浑身凄惨得很,胳膊和腿都隐隐泛着疼痛。
秋日昼短夜长,微暗的天光穿过厚厚的草堆落下,她借此打量周边环境,坑坑洼洼的石壁,草堆杂乱,鼻息间尽是腐烂的味道。
虞锦嗓子干涩,紧抱着短弩,竭力压制惧意暗自伤神。
不知生莲那个糊涂丫头有没有领人来寻她?密林如此广袤,不知要寻到几时去……
且她眼下衣裳褴褛,绣鞋上的金花也都勾断了线,实在好生狼狈,若是让人知晓了可如何是好?堂堂虞家嫡姑娘,捕头梅花鹿竟困在洞里一整夜,传出去也未免过于丢人了些……
虞锦眼冒泪花,已经想好了待秋狝结束就立即马不停蹄收拾包袱回灵州!
正悲愤交加时,她隐隐听闻有踩着枯枝落叶的簌簌之声,以及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虞锦——”
虞锦顿了顿,一时间以为出现了幻觉,待到那声音响起第二声、第三声,她不知怎的鼻尖泛酸,朝洞口的方向蹦了蹦,试图开口,可嗓子实在疼得紧,于是便捡了几颗石子向外投掷。
“哒”、“哒”、“哒”,石子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她正扬手要投下一个时,那压在洞口的草堆倏然被人掀开,灰蓝色的光线随之洒下,那光并不太亮,可依旧刺得虞锦抬手虚遮住眼。
再睁开眼时,那道人影已然从头顶落了下来,轻轻巧巧,没惊起半点尘灰。
四目相对,男人薄唇不自觉抿了一下。
他就这样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眼,在她灰扑扑的小脸上顿住,遂握住她的左臂,道:“伤哪了?”
闻言,虞锦眼圈泛红,适才刻意摁住恐慌如河水溃堤,她委屈巴巴道:“小臂疼,腿疼,嗓子疼,哪哪都疼。”
沈却看了她一眼,将人轻轻揽进怀里,在她背上抚了两下,于她望不见的地方缓缓吐息。
虞锦原还惦记着点矜持,见状干脆顺势倚进男人胸膛,反正她腿疼,她是不想走路了。
沈却足尖点地,纵跃数尺,虞锦只觉耳边风声一阵急促,眨眼就落在了丛林之上。
虞锦颇有怨念地问:“为何此处会有个洞穴?”
沈却看她:“捕兽洞,密林里常有,不止这一处,你幸而没落进放有捕兽夹的洞穴。”
虞锦沉默片刻,一时不知要不要庆幸。
短暂的一瞬,她忽觉脸上一凉,正抬手蹭了蹭,雨珠便噼里啪啦落下,疾风骤起,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虞锦略显惊愕,正欲提醒他速速下山,就被沈却拦腰抱起,骤然失重,掠过密林落在一处山洞洞口。
果然,在他们落地的一瞬天光骤亮,暴雨如注,如若适才在下山的路上,想必那山路也要被淹断了。
虞锦后怕地吞咽了下嗓子,讪讪道:“还是王爷深谋远虑……”
话音落地,她腰间倏然一松。
虞锦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就见那深谋远虑之人在解她的腰带。
她懵了瞬,遂立即抢回腰带,美目瞪大地看他。那眼底呈的并非惊慌与恐惧,而是犹疑与不解。
“你身上有伤,我看看伤在哪里,给你上药。”他一脸坦荡,还蹙眉说:“骑射服太紧,不处理好的话衣裳和伤口连在一块,你是要连皮带肉扯下来?”
不得不说,虞锦被他那句“连皮带肉”唬得愣了愣,却是往后退了步说:“那、那也不用。”
这么一退,虞锦小脸立即揪起,不知是牵扯到哪里的伤口,疼得她直想抽气,但生生忍了下去。
她神色如常地走至角落,抱膝蹲坐。
沈却摁着眉心长吁一口气,缓步上前,攥着随身携带的药瓶,道:“手给我。”
虞锦默了默,自觉地将磨破皮的掌心摊开朝上。
男人神色专注,粗粝的指腹捏住她的手,微弱的天光将他左脸衬得十分细腻,虞锦艰难地移开目光,忽然想起什么,问:“王爷是特意来寻我的?那、那是所有人都知晓了?”
沈却清楚她在担忧什么,道:“我恰好得知而已,放心,不丢人。”
虞锦心下顿松,讪讪应了声“哦”。
待两只手都涂抹了药后,男人忽地停住,口吻平缓道:“真的不能让我看看身上的伤?虞锦,我是要娶你的,真的没事。”
视线对撞,虞锦惊得呼吸一滞,下意识抽回手,“你”了半响,脖颈至耳根爬满云霞,她颠三倒四地说:“王爷胡说八道什么,父亲又没应了你的娉……什、什么叫没事,这怎能说没事呢!而而而且——”
而且什么?
虞锦卡壳,停顿了半响,哦对了!
她挺直背脊,掷地有声道:“而且王爷不是说,不喜娇奢之女,若是娶妻,盼之擅武吗!我可半点不擅武,如何能嫁?”
沈却有一瞬短暂的沉默,因他一时没想起他何时说过这种话,但他很快便想起来了——
当初这话有一半是用来搪塞贞庆帝,有一半实为他所愿。那时他想,倘若非要娶妻,王妃最好是个不必令人操心之人,垚南山高水远,他周遭险恶难测,若是王妃擅武,便能省去很多麻烦。
彼时沈却确实如此想。
见他沉默半响,虞锦深呼吸道:“王爷果然是如此想的,我不擅武,王爷很是失望吧?且我也不似成玥公主能为王爷苦学骑射,我这辈子都学不会!既如此,王爷又何必委屈自己来娶我。”
沈却摁住她欲起身的身子,“你是在恼自己还是在恼我,亦或是,恼成玥公主?”
虞锦微怔,脸上是一种被戳破心事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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